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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慶印記隨筆

        時間:2018-06-26 18:02:54 隨筆 我要投稿

        安慶印記隨筆

          我十七歲開始踏上社會,開啟獨立面對世界的旅程。

        安慶印記隨筆

          九三年正月十二,我跟著包工頭李和來到安慶城外的紅旗水泥廠工地,準備當個瓦工學(xué)徒。一天,哥哥和幾個老鄉(xiāng)商議去表哥家(他是建筑公司經(jīng)理),我求哥哥帶我去,他不同意。后來,我拽著另一個老鄉(xiāng)去了表哥家。在濱江苑小區(qū)七樓的表哥家里,老鄉(xiāng)向表哥介紹我家困境,表哥對我家還住在土坯危房里感到吃驚,當即決定,讓我學(xué)水電工。

          我離開紅旗水泥廠,老板找我的發(fā)小(和我同年)代替我的位置,不久,他從水泥庫房頂上不慎掉下來,摔死。我失去一個從小玩到大的伙伴。

          初到安慶,第一個月在工地做小工,每天除了攪拌水泥,就是提著兩桶水泥從一層到二樓,上下穿梭,手磨起泡,破皮后,火辣辣地痛。一天不得天黑。每時每刻都幻想著脫離苦海。

          這一天終于到來。表哥給我找了一位在安慶建筑界響當當?shù)娜宋铩习鍨閹煛W(xué)水電工的手藝很輕松,一天工作四五個小時。只是在開鉆管洞時,稍不留神鐵錘就會重重地砸在握鉆子的手上,劃破一層皮。第一次手被砸青,眼淚差點滾出來,后來,像練了氣功似得,砸上去像撓癢癢。我們一班人都是小伙子,談得來,那時想學(xué)點東西,叫干啥干啥,大家很融洽。一天,有個同事偷看我的日記,我跟他干了一架,后來和好如初。

          做了近一年的學(xué)徒,第二年表哥交給我一項水電安裝工程。進駐工地,我?guī)缀跎頍o分文,材料款全部賒欠,沒錢買鍋碗瓢盆,拿鐵排水管當廢鐵賣錢,帶著兩個徒弟,走幾里路去體育場旁邊的餛飩攤吃三塊錢一碗的餛飩。三個人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半碗水半碗餛飩,哪里吃得飽。被迫借錢。親朋都知道我家窮,沒人出手相助。一天,我在街頭彷徨,遇到我家隔壁的小叔(他是個很富的工頭),我問他借三百塊錢,他說:“錢,我有,但我要用”,說完揮手而去。望著他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我的工地在菱湖公園后門口,工作雖清閑,但面對資金壓力,加上初到城市很孤單,一切都要自己面對,常常瀕臨崩潰邊緣。為了減壓,我常去蓮湖公園環(huán)湖漫步。在日出亭小憩,我繞有興趣地“欣賞”刻畫在柱子上歪歪倒倒寥寥草草的字:“某某!我愛你一輩子!”,“××,我恨你!”,“×××,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你”……我一邊看,一邊揣測著刻字者的內(nèi)心世界和當時的表情。大多時間,我登上蓮湖土山的山頂,眺望蒼穹之下高樓連綿起伏的城市,想望見什么,又不知道想看到什么。偶爾,我也會路過四方城,去江邊。焚煙亭下的沙灘上,散堆著一捆捆枯黃的蘆葦桿,我喜歡躺在兩捆枯萎桿上,閉目養(yǎng)神。明媚的陽光絲絲縷縷,像裘皮的絨毛撫摸著我、溫暖著我,腳下是寬闊的江面,波光粼粼的江水滾滾東去。

          安慶是擁有千年歷史的古城,可惜文化保護不力,許多古跡都沒有修繕,如譙樓、太平天國時期的西王府、古戰(zhàn)場集賢關(guān)、圣保羅學(xué)!浇烫谩⑶逭嫠、天主教堂保護得依然古色古香,彌漫著深厚的文化氣息。我有空常去轉(zhuǎn)悠,感受千年悠悠時光沉淀下來痕跡,遐想一下城市里深層里的東西。

          有時,我上街閑逛,從工地去市中心,經(jīng)過兩邊都是梧桐樹的紡織南路。我孤孤單單地在紡織南路上來來往往,卻不知道有一位同學(xué)的`新家就在附近。初中時代,我和她是知己。雖然,我知道她全家遷往城市,我們拉開距離,各自天涯,但冥冥之中覺得還會相見。不出所料的意外,一天夜里,同學(xué)哲建帶我找到她家,我站在黑暗中,望著兩層小樓里明亮的燈火,流溢出暖光,心里涌動著莫名的激動。我喊三遍她的名字。她驚喜地應(yīng)聲而出,那響亮而悅耳的女聲,讓孤獨的我的內(nèi)心充溢從沒有過幸福。人的語言是個奇妙的東西,它能將一種感動穿透內(nèi)心,喚醒靈魂,穿透余生,溫暖余生。

          當工地瀕臨絕境時,我心焦如焚,只得開口試探著向她借錢,她非常爽快地將六百塊錢的存折甩給我,救我燃眉之急。

          從初中時代開始寫信交心,我們有說不完的話。我性格憂郁,沉默寡言。大多是她說,我聽。有幾次,她突然出現(xiàn)在雜亂不堪的工地上,讓我慌亂、欣喜。

          一個人喜歡一座城、留戀一座城,不是因為它有多么富麗堂皇的建筑,也不是因為它有多么深厚的文化底韻,而是因為某個人、某段情、某些浪漫故事,撥動了心弦,震顫著靈魂。我和她曾邀同學(xué)漫步到江邊的焚煙亭,游玩拍照;我們一起在蓮湖劃過船;我們亦曾在朦朧的月光下的蓮湖岸邊,聊到深夜,然后,送她回家。單純的人在一起,做啥事都有意思。有天晚上,我和她黑燈瞎火地登上一座幾十層高的爛尾樓,我爬到最高處迎著呼呼的寒風(fēng),得意洋洋,她大呼小叫地喊我下來。有天聽說火車站竣工,即將通車,我和她騎著自行車到郊外的火車站。候車大廳里燈火輝煌,寂靜無人,我們倆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感到稀奇。有次讓我驚詫,那天和她在夢都電影院里看楊紫瓊主演的《紅粉金剛》,一個壞人提著一把銀槍刺向嚴詠春的后背,剎那間,她嚇得發(fā)出一聲驚叫,全影院的觀眾都齊刷刷地扭頭看坐在我身邊的她。和她相處,安慶各處風(fēng)景成了我們故事華麗的背景,郊外的石樹山,山石奇特險峻。那天,我們是騎車去游玩的。我佇立在一塊山腰巨石上,前方,石塘湖水面廣闊平靜,天宇晴朗高遠,恍惚間,巨石滾動,我飛起來,在空中飛翔。下山時,她站在一塊巨石上,下不來,我飛身跳下,立穩(wěn),伸手接她,這是我第一抱女孩,也是唯一一次抱她。那時候,我一名不文,自卑內(nèi)向,而她父親是業(yè)界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在村里號稱首富,感覺豪氣逼人。我覺得和她之間有一條無法逾越的河,注定沒有結(jié)果,所以,我始終無法向前更進一步。同樣,她雖然喜歡跟我聊天,但也和我保持距離,不曾向我流露女生的溫柔和嬌媚。后來她說跟我騎車去石樹山,回來車子鏈條斷了;在蓮湖劃船,上岸時,船身搖晃,她踉踉蹌蹌的,差點掉進湖里……所以,注定在一起不會幸福。這些感受都是在巨大壓力下形成的。她的感覺沒有錯。

          第二項工程出現(xiàn)變故,本來可以掙到一套房子機會,成了泡影。

          唯一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她寄封信來說要去遠方。

          我回到僻靜的鄉(xiāng)下,像一個孤獨的幽靈,在空曠的山崗上游來蕩去,迎著幽幽的秋風(fēng),凝望遠方。凄美艷麗的曼珠沙華在孤寂的秋風(fēng)中燦爛綻放,開得熱烈,寂寞。

          冷寂的夜里,我披衣出門,在如水的月光中,煢煢孑立,與池塘對岸的婆娑的柚樹相望。朦朧中它像一位娉婷的仙女,站在水邊,于我不離不棄。我們默默地兩兩相對于這凄清的無邊月色里。

          從1993年進城到2001年賣房遷出,八年時光,安慶給我太多美好而溫馨的記憶。從空手進城,到充滿自信地拿著賣房款出城開始二次創(chuàng)業(yè),收獲很多。我在古老的江城,做小老板,戀愛,買房,結(jié)婚,生子。有件事最讓我欣喜;楹,我的作品——《金錢只不過是一只小蟲子》登載在《安慶日報》下午版上。獲得二十五元稿費,我?guī)拮拥娇系禄〕砸活D。

          安慶對我來說有太多值得一提的故事,在此無法言盡。如果說我的人生有精彩的話,那么最大的精彩在座城里書寫;如果這座城市是一首永不停歇的交響曲,那么我曾經(jīng)在這里奏響一個小小的音符;如果這座城市是浩瀚的夜空,每個人都是一顆燦爛的星辰,那么我曾從上面曳著或明或暗的尾巴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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