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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難以忘懷的中秋節(jié)散文

        時間:2022-09-28 06:05:40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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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以忘懷的中秋節(jié)散文

          年年有中秋,大都沒印象。一九六二年中秋節(jié),卻刻骨銘心。

        難以忘懷的中秋節(jié)散文

          那天我們?nèi)牭膲褎诹,天沒亮到村北刨高粱。

          秋高氣爽,晴空萬里。早上陰涼,露水特別大,草葉上頂著晶瑩的水珠,樹桿濕漉漉的,像剛下過雨。

          我斜穿一件破襖,左胳膊伸在衣袖里,右胳膊露在外面,手里掄著小镢頭,為了省力,镢柄上穿孔,用一根帶子掛在手腕上。燒草困難,根要刨全,但太全帶土多,費力。要掌握分寸訣竅,借秸棵的幌動順勢將它刨起。秸葉上的露水雨點一樣的灑下,凍得人忍不住唏噓。

          今年年景不錯,高粱穗子結(jié)實得紅紫,顆粒飽滿,秸稈又粗又高,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要用大力才能連根刨起,不一會衣服全濕透了。葉齒將胳窩拉出道道血痕,被露水一濕,揪心地痛。

          我回鄉(xiāng)三個月,有不甘落后的脾性。干活憑的是一股拚勁和耐力。知道自己累別人同樣吃不消,若有韌勁,別人就會甘拜下風(fēng)。我一口氣干在頭里,不少有名的棒勞力遠(yuǎn)遠(yuǎn)的被我拋到后面,不得不對我刮目相看,我為優(yōu)勝沾沾自喜。

          快到中午,露水還沒有消除,我干得渾身是汗,里外全是水淋淋的,也分不出汗水和露水,肚子卻在咕嚕著喊餓了。

          一群婦女在放倒的高粱秸上割穗,帶著孩子,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來到節(jié)日興致更高,講個沒完沒了。田野里蕩漾著她們的笑聲。幾年的自然災(zāi)害勒緊腰帶好幾年,眼見豐收在望,心情確實不一樣。隨著生活的逐漸好轉(zhuǎn),節(jié)日的喜氣寫在臉上,干活走路顯得特別輕松快活。家鄉(xiāng)人雖窮,但都好勝。苦,能忍心中,讓自己承受,不肯告訴別人;喜和福則不同,溢于言表,到處張揚,巴不得人分享。來到節(jié)日,她們覺得自己的生活安排得豐盛美味,讓別人羨慕,那才是驕傲。一大早來后,她們早就將自己的節(jié)日菜單報了一遍又一遍:

          “俺那口子愛吃羊肉包子,我割了一斤羊肉,兩斤芹菜,攪和一起,保險成丸!

          “我買了套下水,中午做大米干飯。”

          “我們烙白面火燒,干活耐饑,抗時候!

          “我家包了牛肉餃子,一咬油直滴答,那才有滋味。”

          ……

          我不當(dāng)家,沒資格炫耀。干到現(xiàn)在了,肚子早就盼進(jìn)食了。我知道爺爺奶奶喜歡細(xì)水長流,不過,老人很在意年節(jié),這么大的節(jié)氣,菜肉包子是最起碼的。生活在一起,我們好湊合,老人吃什么跟著就是。他們絕不會因我干活出力而額外照顧。

          沒到中午,人們早就饞涎欲滴,翹首以待了。老遠(yuǎn)瞧見大嫚推著飯車來了,大家扔掉手里的活,歡呼雀躍,爭先恐后地迎上去。孩子更是樂不可支,蜂擁而上。

          莊稼人一年干到頭,熬地就是年頭月盡,四時八節(jié)。

          豐收在望的節(jié)日,給大家?guī)砜鞓贰?/p>

          田野里蕩漾著節(jié)日的氣氛,人們簇?fù)碇惋堒,有的一眼認(rèn)出自己的飯具,迫不及待地拎到手中,邊嗅邊吼叫:“我盼望的美食佳肴終于來了,今日可以飽餐一噸了!

          孩子們叫著跳著,圍攏著車子,舞動著小手,像捅馬蜂窩,弄得送飯的小推車直搖幌,差點翻了。

          大嫚不停地嚷嚷:“輕點,慢點,別弄翻了菜湯!”

          大家很快地取走自己的飯菜。坐到高粱秸上,津津有味的品嘗起來。

          我卻沒找到熟悉的飯具。正想問送飯的大嫚。大嫚這才瞧見我,忙說:“剛才亂哄哄的,沒顧上告訴你,你的飯沒捎來,叫你回家吃!”

          “回家吃?”我有些掃興,掄了大半天小镢,肚子早就嘰咕叫了,再讓我跑三四里路回家吃,真虧家里想得出!

          “總有好飯沒法拿!

          “做好吃的,怕人瞧見。”……

          大家七嘴八舌猜測,向我做著鬼臉。

          我不想跑路,這里沒我的飯,只好回家。

          “好飯不怕晚!節(jié)日的菜盤子太多,不好送。只好暫且委屈我這肚子和腿腳了。待我就此打道回府,來呀,備馬,嗆嗆隆咚七咚嗆,來七才,匡七歹七,匡七歹七……”我強(qiáng)作歡顏,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學(xué)著京戲的邁步,向家中走去。

          太陽當(dāng)空,街上無人,飄散的肉香,挑逗著食欲。

          回家一看,鍋蓋冷冰冰的,無一絲熱氣。妻子摟著兒子在哭。奶奶一直嫌我南方妻子是花瓶光好看,什么不會做,可能又責(zé)怪她了。

          我可憐妻子孩子,佯裝不知,故意問:“為什么不吃飯?”

          “吃什么?分家了。”妻子流著眼淚。

          “分家?”我?guī)缀醪幌嘈抛约旱亩,“爺爺奶奶從來沒提起,咋突然就分家呢?”

          我們同爺爺奶奶同住三間屋,今天爺爺奶奶住的西間房門關(guān)著,還隱隱約約聽到碗筷響。無疑,爺爺奶奶在過節(jié)。我們住在東間,炕頭上一堆地瓜干,女兒坐在瓜干堆邊,兩眼愣頭愣腦地瞅著我,淚水汪汪的。

          妻子說:“她干活回家,奶奶說她沒燒我們的飯,讓我們自己做……”

          妻子讓我看分到的家產(chǎn):一只破甕,七只碗,四十斤麥子,炕頭上的霉?fàn)瓜片子……

          我很感意外,也很難過,覺得爺爺奶奶狠心,專橫。可能嫌我們影響他們生活;也可能嫌我妻子不會做,有意讓她鍛煉。但大忙時期,也應(yīng)該為我們考慮一下。偏選中秋節(jié)分家,一點思想準(zhǔn)備都沒有,真叫我難以面對?

          常言說:糊涂天,糊涂地,糊涂老人治不的。老人要如此,我也沒法子。

          我們剛回來時,由于交通不便,天剛下過雨,路上被水沖得七高八低,到處淌水,步行六十多里才來到家中。路上過好幾道河,妻子第一次赤腳,被石塊硌得生疼,腳都攆起泡了。第二天一早,爺爺要我們打炕,即是將舊炕毀掉,重新砌好。說是已請好鄰居?皇怯媚嗯髌龅,清出舊坯,砸碎了,好做肥料。搬進(jìn)新坯,重新砌好。鄰居來了,我倆做小工。泥坯抬到街上要過四五道門,有近百米遠(yuǎn),從來沒干這么重的活,妻子的肩膀腫得老高,不住咧嘴。我盡量使自己多承擔(dān)些,也累得吃不消。抬完,還要挑水,和泥,一桶桶拿進(jìn),幫助重新抹起來……

          老人不體諒,只好忍氣吞聲。

          我勸妻子:“做飯吧!”

          妻子哭喪著臉,搖頭說:“我不吃了。”

          “那能不燒飯,該吃還得吃!”

          “我不想吃!

          “都過晌了,不吃怎行?”我難過極了,忘記饑餓,勸妻子:“孩子餓了,總得做給孩子吃呀!”

          妻子哭泣著告訴我,不懂事的兒子見到爺爺奶奶燉雞,燒粉條子,往西間端,饞得跟進(jìn)去,被奶奶推出門外,關(guān)門時腳把腳擠了,疼得孩子直嚎……

          我忙去撫摸兒子的腳,兒子才一周歲,小腳丫確被擠得紅腫,腳髁上還有血漬,眼角上掛著淚花睡了。我心疼地拍拍他的腦瓜說:“看你再饞不饞嘴了?艱苦的日子才開頭呢!”

          妻子說:“什么用具都沒有,瓜干攤在炕頭,睡覺都沒場合!闭f著,氣得將發(fā)霉的地瓜干劃拉到炕旮旯,揚得滿地是。

          我能說什么呢?我曾對妻子立過誓,要一心一意待她好,就是再大的艱難困苦,都應(yīng)忍辱負(fù)重。今后的路還長著呢!我強(qiáng)壓火氣,有意風(fēng)趣地說:“好辦法,揚到地上是個辦法,虧你想得出。倒出地方,咱休息。休息完了,再放炕上!”

          “你還有心說笑話!”妻子被我逗得破涕而笑。

          我強(qiáng)作笑顏,悄然無聲地嘆氣。心里像打翻五味瓶,如波濤洶涌。忙尋出個瓦盆,用手捧出一些地瓜面。

          妻子見了,忙放下孩子,同我一起和面,拿面板,搶著動手做起來。地瓜面加水一攪和,黑黑一團(tuán),怎么搟,也搟不薄。一點粘性也沒有,怎么也卷不進(jìn)搟面杖上去。我倆個忙得渾身汗,真比我掄镢頭刨高粱還吃力。沒法,只好用力對著面板向下擠壓,攤成一張厚厚的大餅,用刀劃成一條條的。

          燒開水,下到鍋中。一進(jìn)鍋,全不成型,變成一鍋黑漿糊。咕嘟咕嘟地,在鍋里冒著氣泡。

          妻子看著,束手無策,站一邊啼哭。

          我叫醒兒子,喊了女兒,每人用勺子舀一碗,我陪他們一起吃。

          妻子端著碗愣在那里,眼淚巴滴巴滴地往碗里掉。

          無知的孩子,可能餓了,吃的還挺起勁。

          我也佯裝著大口大口地吃,擺一付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心卻在流淚。

          我回鄉(xiāng)的第一個中秋節(jié),是我獨立生活的起步,悲劇的序幕。意外,獨特,磨煉,煎熬的開端。

          回想這一生,經(jīng)歷天災(zāi),人禍,天然的,社會的,家庭的,自身的,有許多想不到。但只要有擔(dān)當(dāng),有責(zé)任,便會迎難而上,化險為夷。

          妻子是南方人,話不通,活不懂,舉目無親,什么都不熟悉,孩子還小,一切都要從頭來,我覺得路好長,肩膀上的分量也好重。但只要有夢,有愛情,親情,友情,什么艱難都可過去。

          想不到妻子竟煉成農(nóng)村的多面手,縫紉,做飯,成了家鄉(xiāng)的皎皎者。

          更想不到全家能回城,孩子們都不錯,生活美好,我們也退休,過著幸福的晚年。

          19XX,4,23 膠東虎頭崖

          20XX,9,15 改寫于蠡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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