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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電影抒情散文
我從小生長在農(nóng)村，地地道道的農(nóng)村人。三四十年前的農(nóng)村，到了夜晚一片黑暗和沉寂，一是沒有什么娛樂活動，二是很多人家是舍不得浪費(fèi)電錢。誰家要是有個收音機(jī)（電子管的居多，俗稱電匣子），到了傍晚，往往都會吸引好多人前去聽評書。
村子，那時叫大隊；鄉(xiāng)，叫公社，每月都有一次由鄉(xiāng)里的放映隊，來村里放露天電影。這是當(dāng)時農(nóng)村最大的娛樂活動了。每月的放映時間是不固定的，一般都是鄉(xiāng)里提前一兩天打電話通知村里，有消息靈通人事，就會大街小巷地發(fā)布預(yù)告，小孩子也會興奮地跟著喊，要演電影嘍！有時不免有以訛傳訛的，有個電影名字叫《激戰(zhàn)無名川》就被一個小孩子說成了：雞蛋五毛三。還記得村里的廣播每次都是這樣說了：“社員同志們請注意了，公社放映隊今晚在我大隊放映電影，影片的名字是****”。地點就是大隊部廣場，這個不用說。放映時間，大家都有數(shù)，家家都是早早吃了飯，天一擦黑，幾乎都到齊了，就連走路都費(fèi)勁的老人，也由子女?dāng)v扶，前去觀看。
當(dāng)時的人們都很自覺，很少因搶占有利位置而起爭執(zhí)的，拿小板凳的坐在前面，高椅子的坐后邊，沒有人安排，都井然有序。
小賣部里瓜子等零食賣得特快，反正是露天，瓜子皮子隨便吐，第二天早上一看，遍地的瓜子殼子，水果皮、核，糖紙……看場電影，各家都顯示一下經(jīng)濟(jì)能力，給孩子花上幾角錢，在當(dāng)時也算是比較奢侈的了，因此小孩子是最盼著村里放電影，能借機(jī)享受一把優(yōu)待。我們家就從來沒有給孩子買零食的習(xí)慣，對于我，平時能吃到零食，這簡直就是奢望，我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電影上。
放正片前，一般都要放一部科教片，我們管這叫“加演”，很少有人正經(jīng)看這個。街坊鄰居聚到一起，都利用這個時間嘮家常，臺下嗡嗡呀呀的。我卻看得認(rèn)真仔細(xì)，一個鏡頭都不會落下，很多知識也是那時學(xué)到的，以至于現(xiàn)在也愛看中央10臺科教頻道的節(jié)目。
正片開演了，人們就停止了聊天、扯閑，聚精會神地看電影。一般一部電影都有四盤膠片，我們管叫四卷。演完一卷，換片子，人們就都起來活動活動，還有的趁著夜色，在墻角處方便一下。要是一連放兩部片子，堅持到最后的人就寥寥無幾了。抱小孩的婦女，孩子一睡，就早早回去了；老人也大都是看一半就走了。而我總是堅守到最后，不管什么片子我都愛看，就連戲曲片我也有始有終。一般戲曲片子古裝的居多，那時小，心里還納悶，怎么古代人說話都是唱啊？還擔(dān)心自己要是生在古代可就麻煩了，天生的五音不全，那可咋和別人說話呢？
冬天很少放露天電影，但也有過，坐是坐不住的，特冷，只能站著，邊看邊跺腳，等一場電影結(jié)束，腳都木了，回到家，倒在被窩里，好久都緩不過來。天再冷，我也沒落下過一場。
天暖的時候，我爸爸經(jīng)常和一些鄉(xiāng)鄰，去幾公里外的營房看電影。每次他要走，我都拽著自行車貨架子，纏著要去。爸爸一直不同意帶我，每次我都追出去好遠(yuǎn)，然后悵然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有一回，正吃晚飯，爸爸對我說，一會兒帶你去部隊看電影。我興奮的三口兩口就將飯塞進(jìn)了嘴里，然后就到大門口等著。一同前去的十多個人，都陸續(xù)到我家門口集合了，有五六個帶孩子的，都騎坐在自行車的貨架上，一色的小小子。爸爸從屋里出來，手里拎了件長袖衣服，說夜里會冷，讓我穿上。也讓我坐在車后座，我不肯，執(zhí)意要坐在大梁上，爸用胳膊一夾，就把我放到了橫梁上。爸跨上車座，左腳點了幾下地，拐了兩下車把，一行人等就出發(fā)了。
幾公里的路程，至少有一公里是鄉(xiāng)間土路，坑坑包包的。我側(cè)坐在直徑只有三四厘米的車大梁上，扶著車把的中部，手還不能太用力，也不敢隨便串動，怕影響了爸爸掌握方向。一路下來屁股都要顛兩半了，很乏很累的，可我喜歡坐在前邊，有種被懷抱的感覺！記憶中爸爸從沒有背過我、抱過我，他的背上是什么感覺，不知道；他的懷抱有多溫暖，沒體驗。真希望這路程再長點，多在爸爸的懷抱里待會。
部隊營房一般是不隨便讓地方老百姓進(jìn)的，周邊的村民，基本上都不讓進(jìn)。我們村曾經(jīng)和部隊打過交道，關(guān)系很好，村民去看電影，都不用走邊門，就從有士兵持槍站崗的正門，大大方方地進(jìn)，從未受過盤問和阻攔。
電影的銀幕是掛在操場中間的，比我們村子放映用的寬出一倍，當(dāng)兵的排成方陣，席地而坐。爸爸找了個很好的位置，讓我坐在車座上，還問我看著得不得勁。當(dāng)兵的唱過兩首歌之后，電影就正式開演了。我那時還小，不識字，爸就給我念電影的名字，要是哪位明星出演，爸還會給我講一講，這是誰誰誰，還演過什么電影，我專注地看著，用心的記著。一部電影下來，我毫無睡意，精神著呢。再看那幾個小小子，不是睡得東倒西歪，就是吵著渴了餓了的。
電影結(jié)束，往回來的路上，爸爸就會問我，今天的電影叫什么名字？里邊男主角是干什么的，誰是誰的什么人，我都能一一回答，這時一同去的叔叔大爺都嘖嘖稱贊，這丫頭真不賴，記性這么好。
其實我是個特別不愛表達(dá)的孩子，媽說我嘴幫硬，撬開我的嘴是不容易的，可爸爸說了，要是我看完電影講不出，下回就不帶我去了。再以后，爸爸就不一句一句地問我了，而是讓我自己講，復(fù)述一下電影故事情節(jié)。所以看電影時，心里就要理清脈絡(luò)，有所準(zhǔn)備，路上組織好語言，向爸爸交作業(yè)。
爸爸帶我去看了好多年的露天電影，喜歡戲曲也是受爸爸的影響，雖然我不會唱，可好多唱詞我都能背下來。記憶里爸爸從沒夸過我，可我從他那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欣慰。
因從小固執(zhí)、倔強(qiáng)，總挨爸爸打，心里對爸爸一直是怨恨的，也總覺得從未得到過父愛。而此刻，撥動著記憶深處的琴弦，懷戀當(dāng)年爸爸寬實的臂彎，午夜懷想，夢回從前，往事一一浮現(xiàn)，心中升騰起一縷溫暖。細(xì)細(xì)想來，父親的愛一直都在我身邊，大愛無言，父愛如山。
【爆米花】
現(xiàn)在一提起爆米花，自然而然就會想到：一杯冰鎮(zhèn)可樂，再加上一大桶爆米花，和戀人坐在影院的情侶座里，邊吃、邊喝、邊看大片，也許是最浪漫、最愜意、最過癮的事了。那散發(fā)著濃郁奶油味道，又香、又甜、又脆的爆米花，不用嗑皮、又不用吐核的，吃著方便，還環(huán)保，既能消磨時間，又不擔(dān)心會撐到，一舉數(shù)得。
那一大桶爆米花，有賣幾元錢的，也有十幾元，甚至幾十元的，具體多少錢，要視它的出身而定，影院的豪華廳里自然就身價倍增了，要是街頭，用塑料自封袋包裝的，最多也就三元錢。
我對爆米花的記憶，最早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那時候的物質(zhì)不豐富，一家家的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很少的人家才會拿出多余的糧食，來做休閑食品。能崩上一鍋爆米花，別看只需二斤玉米兩角錢，那也算是奢侈了一把，也是孩子們最盼望的事了。
那時的爆米花也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是用很大的玉米崩的，出來的成品也不是花形，只是一個圓滾滾的，比原先大了幾倍的小胖子。
崩爆米花的師傅，大約一兩個月能來村里一次。在我的記憶中，壓根就不知道崩爆米花的師傅長得啥模樣，每次見他都是滿臉的烏黑煤灰，只有笑的時候露出雪白的牙。他來的時候，自己先弄些玉米，在一個廣場空地上，崩上一鍋，聽到“呯”的一聲響，人們就知道是崩爆米花的來了，這響聲也算是廣告了。
于是有小孩子先去探聽，消息確實了，便回來央求大人，大人也有開恩的也有不開面的。得到允許的，搓了玉米，揣了錢，拎著袋子，歡天喜地直奔廣場。大人不同意的`，雖悻悻的，卻也裝作若無其事地，徘徊在廣場，饒有興致地看著崩爆米花的師傅添煤、鼓風(fēng)忙碌著。
崩爆米花的人多了，自然的排起了長隊，都很自覺，絕無插隊加塞的。也有精明一點的，從家里拿了個小板凳，坐著排隊，也有的只讓袋子代勞，自己則在一邊休閑。
就在這一聲聲“呯”響里，炸開了孩子們的希望，炸開了孩子們的歡笑。
最有趣的是有一家小哥幾個，大人不同意給崩，便自作主張，弄一個人排著隊，派最小的再回家里央求，只說是都排上隊了，馬上就要到了，再不決定就晚了，大人拗不過，說了句下回不許這么干了，摸出兩角錢，叮囑一句：多搓點苞米，多放點糖精。
那小的像是接到了圣旨，便以八百里緊急折報的速度，撒丫子跑到廣場，得意地?fù)P著手里的兩大毛，通知哥幾個，趕緊回去取玉米棒子。三棒就夠了，非得四棒，搓好之后就盼著快點快點，等輪到了，崩爆米花的師傅用他的癟癟坑坑的破飯盒子量了量，說多了，非要倒出來一些，小哥幾個哪讓啊，強(qiáng)行讓師傅都給倒進(jìn)機(jī)器里，還特地讓多放點糖精，等師傅蓋好了蓋子，架在火上搖啊搖，哥幾個才放心。
看著爆米花師傅，左手搖著鼓風(fēng)機(jī)，右手搖著爆花機(jī)，哥幾個嫌慢，于是小哥哥便主動請纓，搖鼓風(fēng)機(jī)。只見他掄圓右臂，將鼓風(fēng)機(jī)搖得呼呼作響，那爐子中的火苗竄起老高，師傅一個勁地說慢點慢點，小哥哥哪里肯聽，恨不得一鍋爆米花馬上就好。
師傅看了看壓力表，覺得差不多了，示意小哥哥停手，讓大家都閃開。于是拿出一個管狀的工具，套在鐵罐口一個突出的閥上，將罐口對準(zhǔn)一個大網(wǎng)袋子，用腳一踹，“呯”地一聲，騰起一股白煙，那爆米花都乖乖地鉆進(jìn)了大網(wǎng)袋中，沒等白煙散盡，哥幾個就沖了過來，一瞧，有些傻眼，別人家的都是白白胖胖的爆米花，他們的只有星崩幾個開了花的，大多都是黃皮拉瘦的啞巴豆子。責(zé)問師傅咋回事，師傅說誰讓你們貪多，哥幾個只好收拾起來，抓到嘴里一嘗，甜得發(fā)苦啦，都是多讓放糖精惹的禍。有得吃，就不錯了，就算再難吃，也不會剩下的。
如今這種爆米花很難一見了，一是說老式爆米花機(jī)器里面含鉛，對人體有害；二是人們的休閑食品豐富了，很少有懷念這一口味的。說實話，這種老式爆米花，也真不如現(xiàn)在加了奶油的爆米花可口，不過那份記憶，真的回想起來還是甜甜的。
那天兒子和一群同學(xué)去了影院，回來說一大桶爆米花要三十元，我這個心疼啊，不心疼別的，心疼錢啊，十元錢買半方便袋玉米，回來自己做，又省錢又安全。和兒子商量，下回要去看電影，媽在家給做爆米花，孩子說，媽你太out了，都什么年代了，自己帶爆米花，不被同學(xué)笑話死才怪呢。唉，真沒轍。
那天很晚了，老公在看電視，我照常上著我的網(wǎng)，互不相干。老公說，豆豆弄點爆米花唄，哥有點餓了。兒子不捧場爸爸捧場，真難得。有人這么給咱面子，咱也別端著了。放下鼠標(biāo)，推開鍵盤，樂顛顛地直奔廚房，只幾分鐘一鍋香甜的爆米花便出爐了。老公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地上，手舉著裝爆米花的盆，網(wǎng)也不上了，兩人邊吃爆米花邊看電視，抓幾粒塞到老公嘴里，咱也尋找尋找從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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