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鄉(xiāng)的雪散文
天空為自己織就著一床大被。無語的紡織者像個刻意抵制的嫁娘,沉郁的心境使她選擇了最壓抑的烏云做線團,焦躁不安的針腳無暇顧及細密與精巧,只一味恣意揮灑。隨即,墨染似的線團聚攏起來,碩大的被面如濃煙似的翻滾著四處播散,很快便將天光全部掩藏。
然而,沉淀已久的塊壘讓這床烏沉沉的大被不斷膨脹,那些積怨摻雜在棉絮里隳突叫囂,它們不遺余力地要撕扯出缺口───來達到肆意發(fā)泄的目的。第一個缺口于無聲無息中綻放,緊接著千萬個缺口相繼迸裂,泄了底氣的棉被無法承載這么多下墜的力量,頃刻間便千瘡百孔。那些積壓過久的憤懣之氣終于得以釋放,它們甚至違背了飄飄揚揚的本性,而是做了冰雹的模仿者傾瀉而下。它的迅捷讓江河湖泊高山洼地都成了無可奈何的.容器───不管形狀多么的不規(guī)則───都被動地接了個缽滿盆滿。
這是雪鄉(xiāng)的雪───東北的雪!
踏雪吟詩不屬于雪鄉(xiāng)人,想來那種清閑專屬于南方,那邊的雪必然稀稀落落,定是陰柔婀娜,飄落時也要拿捏出一種風(fēng)情,至少也要秀一秀身段,乃至被人譽為“雪姑娘”,這也難怪那些賞雪的文字多帶矯情。而雪鄉(xiāng)人面對的既非“撒鹽”,又非“柳絮”,這漫天飛雪幾乎可以用肆虐來形容。抬望眼蒼桑大地一片白茫茫,什么六出什么飛花都無從分辨。若要吟詩,恐怕張嘴便是“北風(fēng)卷地百草折”……我想百草折盡還不能盡述雪之故鄉(xiāng)狂風(fēng)暴雪的激越,每逢風(fēng)雪過后的山頭,常青的樹木便如經(jīng)歷了一場摧枯拉朽的掃蕩。漫步林中,隨處可見被壓成了弧形的小樹,很像未成年的孩子被書包壓彎了腰;時而又會聽到“咯吱吱”的響動,那是老樹的殘肢被剝離了軀干的呻吟;但畢竟還有挺拔直立的,那當(dāng)是壯年的大樹,再大的壓力他們也能用肩頭扛起。
天上的那床被終于毫不保留地分散到人間。
鄉(xiāng)居人家變得富于詩情畫意,那炊煙從白雪中鳧鳧升起,不知是否可以理解成童話世界里的白色宮殿嗎?田野里被遮蓋得嚴實合縫,它是在用醫(yī)學(xué)的理論來拯救冰凍的土地,待到來春揭開它的一角,必將有一股勃勃生機撲面而來。
城市里行人稀少,行色匆匆,眼前到處是混沌的一片,人們憑著意識,老馬識途般聞著家的味道前行。行駛的車全部變成了甲殼蟲,頂著臃腫的帽子在雪地里爬行。若要篡改一首打油詩,便是:黑車身上白,白車身上腫。店鋪里無休止的轟鳴聲終于合上了嘴巴,人少了,車少了,噪音少了,灰塵少了……整個世界因此變得復(fù)古而寧靜。
如此張揚的雪也賦予了雪鄉(xiāng)人張揚的個性,雪鄉(xiāng)人身上流淌的血液經(jīng)歷過千年苦寒的錘煉,中間還摻雜著三百年前流人文化的灌疏,質(zhì)樸而富于野性。每逢漫天飛雪,熱騰騰的火鍋和烈如小刀的燒酒澆壯了男人的精魄,也灼熱了女人的臉龐。
雪鄉(xiāng)的雪就如南方的雨,說下就下,因為過于頻繁,雪鄉(xiāng)人對雪便沒有親熱感,但卻能合理地開發(fā)雪、利用雪。遍觀東北,雪城、雪堡、雪鄉(xiāng)、林海雪原……只要是和雪有關(guān)的游樂項目,幾乎都可以在這里尋得到,其內(nèi)容之豐富,遠非課本里的排比句───打雪仗、堆雪人、滾雪球可比!熬由钱愐,善假于物也。”冰雪文化豐富了雪鄉(xiāng)的內(nèi)涵,也讓雪鄉(xiāng)人得天獨厚地做了一回“君子”。
這是雪對人間的新造化,算是順應(yīng)潮流還是審時度勢───總是對她的褒義!
如此,雪鄉(xiāng)的雪,東北的雪,即便缺少詩情,但永不缺乏的是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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