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時光的優(yōu)秀散文
舊時聽雨,雨落花開。
碎雨傾城,而坐在門檻上癡癡等待的女子已然白發(fā)染頭。她依舊癡癡念念地戴一朵紅色暗沉的絹花,她在等誰的過客?卻都不是她的那位歸人。
云起云落,時光翻騰不惜,昨日東風(fēng)小樓,今日水泥城墻,然而她的眼淚她的情癡什么都換不來。女人未必癡情,只是這執(zhí)念一起便無法回頭,情起情滅也最為單純,宛如初初一見便情根深種。她背著細(xì)竹簍去荷塘采清晨最艷麗的一支,然后把它插在梳妝臺前,看著粉嫩的荷花從盛顏到枯萎,也只不過是一日的時間任何新鮮的美麗的都將幻滅成空。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在年輕,門廊外不知傳來多少閑言碎語,然而任憑時光流逝,任憑流言蜚語,她依舊心如止水一個人生活,一個人等。
清晨起來描眉細(xì)畫,她珍惜她那白瓷一般的臉龐,以為每天精心裝扮之后他就會打馬而來,仍舊如那青春年少的昨日替她摘下一支鮮艷的桃花,他會說桃花雖好,可仍舊不如她的芬芳迷人。她把他的花箋高高掛在桃枝上,任憑風(fēng)吹散了相思詞。
年輕真好,那么香甜而無憂?扇缃瘛缃袼利惖哪樕显缫丫碌夭紳M了時光的細(xì)紋,一道一道刻在她的心底,宛如刀割。她怕他回來時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會失望,他曾經(jīng)說過她的美能讓十里荷花慚愧的瞬間枯萎。人的容顏也如這花,總有凋零的一日,可是花開花落尚有輪回,而人呢?除了那奈何橋上的孟婆,這世間上沒有任何女子能青春永駐。然而奈何橋也只是個傳說,她不是孟婆,她依舊在做她自己的情夢,一生一夢,卻從未清醒。
人易老,朱顏殘。
她就如同這塵世里被人遺棄了的一把檀木梳,把時光的線條梳細(xì),從華發(fā)梳成了雪白。
我知道在時間的某個角落里有這樣一位女子,她是水做的,裹著十丈軟紅纏綿在每個有情人的心里。她會點(diǎn)紅唇中蔻丹,嫣然一笑,寂寂轉(zhuǎn)身,任憑時光的云海沖蝕,流淌,她依舊會不死的活在輪回之外。
張愛玲說過人生是一襲華麗的袍子,里面爬滿了虱子。想來人生總是悲涼的,如她這般七巧玲瓏心,筆觸卻總是那么偏冷。
正是因?yàn)榱私膺@現(xiàn)實(shí),所以才會悲涼。
這人來人往的塵世,誰又能用一生年華來換一次歸期?即便等到了只怕也如王寶釧那般笑不過十八天。
世情涼,人情薄,所有的富貴轉(zhuǎn)瞬成空,所有的情深意重轉(zhuǎn)瞬成孽。你不是她的良人,你不會有歸期,哪怕說好的,說好的也能變的。有的人偏就是不知道,死守著別人對自己的一份承諾,自己對別人的一份執(zhí)念,卻不知一生年華如此短促,稍縱即逝。
莫說一生,便說十年就能讓青山變了模樣,讓人面目全非。昨日的情人也許今日便是一成灰,輕得令人神傷。情深也傷,情薄更傷。
我想,青春歲月里的十年,終究是一個人的一輩子了吧。那最好的年華,最美的情夢,此生已然不會再有這般浪漫的時刻了。
有人十年如初,有人十年卻成為了另一個人。
真是令人感慨唏噓的。
她,一直以來都是我比較喜歡的作者。誰也料想不到十年后她會改了筆名,文風(fēng)也從昨日的冷冽變得安靜。安靜得宛若一支蓮花,寂寞地沉入了水中央。想來她此刻的心境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人的心境改變了筆下的文字也會改變,索性也改了名字。代表一種時代的結(jié)束,另一種時代的開始,宛若一個輪回。曾經(jīng)叛逆乖張的少女,如今安靜如水的婦人。我想時間終能磨平一個人性格中的棱角和心里堅硬的執(zhí)著,最終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喜歡與曾經(jīng)不同的她們?又不知她們的宿命會何去何從,最后成為一個怎樣的自己?
不,倘若是現(xiàn)在的她,那曾經(jīng)的宿命必定會說成現(xiàn)在的緣。
心境不同,連用詞用句也會不一樣。
她現(xiàn)在的文字中那個曾經(jīng)穿著白色裙子,光腳穿球鞋的女孩已經(jīng)遠(yuǎn)去,再也不會在日后的時光中從她的文字里找到了……那少女一般的形象已經(jīng)慢慢被沖淡,畢竟她已不再年輕。她將心境沉淀,成為了現(xiàn)在的自己。封存那十年,然后開始另一種人生。
一個人是這樣,一段感情也是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在時光沉默的海洋之中統(tǒng)統(tǒng)會變得面目全非,不是當(dāng)初。
時間是最好的一劑解藥,也是一劑令人面目全非的毒藥。無論你是否選擇接受,都會被時間改變了模樣。
有一位朋友,曾經(jīng)年少情癡,執(zhí)念如海,如今已嫁做人婦,有了小孩。她說愛情其實(shí)并不重要,婚姻才是最實(shí)際的。她在年少的青春最美的時刻曾經(jīng)深深地愛過一個男人,很多年前她想試圖忘記那個她愛過的人,以為沒有了他她會活不下去?尚Φ氖呛芏嗄旰笏齾s想試圖想起那個曾經(jīng)愛過的人,只可惜……曾以為不會忘記的最終連想起都難。不知道是時間浸沒了她?還是她真的已經(jīng)忘記了過去?
舊時光里,那騎著單車的男子身影拉長的倒影在發(fā)黃的墻角,她記得她看著他的影子長長的倒影在墻上,然后等他抽完那一支煙才會腳步輕盈地走到他的身邊,那一年里的每天傍晚他都會騎車來載她去上晚自習(xí)。在不能愛的時候她愛得水深火熱,在可以愛的時候她卻遺失了愛情,再也提不起去愛另一人的勁,幾次相親之后終于帶著傷痕累累的心,選擇草草嫁人結(jié)束一生情夢。現(xiàn)在,她和一個她并不怎么相愛的人生活了小半輩子,或許還會一直生活下去。而這便是她的一生。
她給我看她祖母年輕時候的照片,十分陳舊發(fā)黃的老照片,不過照片上的女子卻美得驚艷,鵝蛋臉上眉目清秀娟美,穿著繡有牡丹花的白旗袍,兩條辮子又黑又長的擱在胸前,她就宛如一朵靜謐的牡丹花,在蒼白的黑白照片上渲染出了絕代的盛顏來。我有些窒息,說你的祖母當(dāng)年可真是位大美人!
她抽著煙輕描淡寫的說,祖母曾經(jīng)很癡情一個男人,是個民國才子。小時候聽父親說祖母年輕的時候喜歡穿繡著花的旗袍,兩條漆黑及膝的大辮子擱在胸前,不知道多少狂蜂浪蝶想要追求她,可惜她就偏偏喜歡上了鄰家的少爺,一個穿一身白布袍的儒雅男子,是個曾經(jīng)上過洋學(xué)堂的.才子。他會給她寫花箋,小時候她曾見過一張民國才子給祖母寫的花箋,被桌子上的綠玻璃壓著,很娟秀的小楷,上面寫: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悲風(fēng)秋畫扇。那么的古典,這詞被人說了這么多年,倘若真正的見著才知觸目驚心,她那年才七歲,不知道愛情為何物?只知道祖母很愛很愛一個男人……后來祖母并沒有嫁給這個男人,她是終身未嫁的,父親是被祖母收養(yǎng)的。
她說,我總覺得我自己的身上有當(dāng)年祖母的影子,可惜我不是她,當(dāng)年那么封建,人言可畏的,她卻為了那份感情空守了一輩子,也許守的不是那份感情,而是那種看過黃山,天下無山的堅持,即便是隨便湊合一個也是不愿意的。賭上一生年華,只為留住一個舊夢,這種長年累月的堅毅是一般人做不到的,這份氣魄也是沒幾個男人能做到的?墒撬K究不是那個民國時期的女子,也不會癡癡念念的為了一份愛情而付出一輩子。
她說,為了忘記那段感情,她選擇結(jié)婚生子……后來的幾年她開始忙碌奔波,從沒有時間來想他更沒有時間來想自己,宛若連軸轉(zhuǎn)的陀螺,圍繞著家庭、丈夫、孩子、工作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以后的幾年生活步入了平淡,丈夫也不再如從前那般纏著她,平日總是隔三差五的與同事外出聚會,而她投入全身心養(yǎng)育的孩子也已開始上小學(xué),家里突然就空了下來。人靜了終于有時間想想自己了,恍然一想已經(jīng)這么多年過去了,生活那么繁忙哪兒還有時間去想那段被塵封在記憶里的往事?可是看著鏡子前的自己,她覺得現(xiàn)實(shí)真是太可怕了,如今的她已經(jīng)是另一個自己,竟然還身在其中不知所謂地活著。
她從未想過,若干年后的今天,她終于還是忘記了他。
想來任何的人事都抵不過時間無情的磨礪,她以為無論怎么改變和蹉跎她心都會如初,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任何的感情都有一個時效,過去了的就不可能再被想起。她終于還是在茫茫人海之中忘記了那個人,那個曾經(jīng)如此親密無間,日夜思念的人。
她說,只能怪她自己當(dāng)初太年輕,把情愛看得太重。如同一副牌,你打過了,知道了它是什么就再也不會抱有好奇和激情去追逐與付出。人能有幾次人生。恳换尉托“肷伎爝^去了,還能等什么奇跡發(fā)生?其實(shí)人這一輩子能做的事情都太少。當(dāng)時因?yàn)槟贻p才會對這個世界如此沒有敬畏,才會對一段感情如此幻想,其實(shí)人生這場夢,是醒是醉都由不得人,揮揮手,終有一日還是蒼老得再也不會去痛苦什么了。想來也是奇怪,當(dāng)初為什么會那么的深愛那樣的一個人?源自于實(shí)際還是沉浸于自己的幻想?
她笑笑,已不再言語。她和她的祖母一樣,眼角都有一顆褐色的淚痣,是某個人的輪回還是宿命?所有的開始都是那般甜蜜和美好,結(jié)局終究是不一樣的。
終如一場時光歲月中的南城舊事,你會癡迷一道發(fā)黃城墻的風(fēng)景,會迷戀一襲優(yōu)美的旗袍,會貪執(zhí)于一種煙草的味道,你所愛所想的都是如此神秘,只因?yàn)槟氵如此年輕,對這個世界而言你還那么新鮮,新鮮得可以肆無忌憚,可以任憑固執(zhí)和倔犟獨(dú)自闖蕩天涯,為愛流浪。
終有一日,還是會安靜下來,安靜地學(xué)會泡一盞茶,坐在院落里看花開花落……一切都會回歸為平靜,只不過尚且需要花費(fèi)些時間,也許是十年……也許很快,遠(yuǎn)比認(rèn)為的要快。
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每一個七秒就是一個新的開始,重重復(fù)復(fù),做著同一件事,種下同一個夢,不知疲憊,心如初初。而人呢?每一個七年就是一個輪回,七年前你也許還是個貪戀紅塵情愛的少女,七年后你也許就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子,再過多幾個七年,也許你就會發(fā)現(xiàn)人活著除了生死并無什么大事。那些曾經(jīng)以為忘不記的人會如同鏡子上的灰塵,輕輕一抹就被遺忘,又或者鏡子上從未有過灰塵,那灰塵只不過來自于你的內(nèi)心,你心里有他,他便駐足停留揮之不去,當(dāng)你心里沒有他的時候,你甚至?xí)岩赡憔挂彩侨绱藷o情無義的人,忘記一個人竟能夠如此干干凈凈,徹徹底底。
有多愛一個人就有多恨一個人,恨過呢?恨過之后連多恨一次都提不起了,因?yàn)槟愕男睦镆呀?jīng)沒有了愛,又哪兒來的恨可以延續(xù)?其實(shí)一切都沒有開始過,只不過是你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某種執(zhí)念罷了,你愛或者恨,他都不會增減半分,他依舊是他,而你依舊是你。你們是兩條平行線不小心的時光交錯,你以為那便是一生的墜軌,將你陷入輪回的時光隧道,其實(shí)那只是送你去往更遠(yuǎn)、更加一去無回的遙遠(yuǎn)之地。你們的相遇不是宿命,不是你自己以為是的任何一種,只不過是一個恰好的時間里發(fā)生過的最為平淡的一件事,你為他留住的任何其實(shí)都是無用的,哪怕你以為你的情癡可以感動天地,時光也無法倒回,即便倒回你也明白結(jié)局仍舊如此。
他只是一個敲鐘人,鐘聲激蕩著你的生命,鐘聲停了,他就會走。任憑回音響徹心谷,它依舊只是曾經(jīng)的幻想罷了。他不是你的良人,無法為你付出太多,能給你的也只能是這些,也只有這些。你還在渴望什么?還在祈求什么?還在等待什么?
遇見的時候好好相愛,分開的時候就要忘記。這是一句很好的哲理,可惜……很多人當(dāng)時都做不到,或者要很久之后才明白,可是明白了也做不到,直到后來她做到了,她才會突然發(fā)現(xiàn)她之所以能做到不是因?yàn)樗龑W(xué)會了這句話,頓悟了這哲理,而是因?yàn)樗男睦镆呀?jīng)沒有他,自然也就放下忘記了。
我想無需十年我們就會被時光分割得面目全非,你以為你還是當(dāng)初那梳著辮子的女孩,而南城卻沒有了昨日的舊人。你唱著《天涯歌女》卻將白霜染上了發(fā)梢,任憑冷艷的旗袍開出凄艷迷離的玫瑰,卻再也不畫眉。
這一生誰來為你畫眉?
故人去,眉枝盛雪涼。
突然有些感慨,自己是這樣,很多人也是這樣,總是以為可以借以別人的過往來告誡自己該走一條什么樣的路,結(jié)果還是一錯再錯,錯得無法回頭,卻學(xué)不會重新?lián)鞐l路再走。從一而終……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幾人能做到。用一生年華來賭一場情夢,終究是一種慘烈的事情,我們不用情愛暖身,只想要一場信念,一場純粹的傳奇。
愛情終究不是傳奇,你為你,不為它。
愛情只是一個匆匆而過的過客,在你以為它是歸人的時候早已打馬遠(yuǎn)去……
而它連同舊夢一起被塵封在了昨日,變作了昨日的時光舊夢,等你突然想起時你已是遺忘了它。再次記起,也許還能換來些許感動和慰藉……曾經(jīng)我也這樣愛過,這樣青蔥如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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