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老人與�！沸挛稣撐�
摘 要:近幾十年來,國內(nèi)外學者對美國作家海明威的代表作《老人與海》進行了大量研究,他們大多把小說的硬漢形象、悲劇意識、虛無思想和藝術特色等作為研究重點,而從生態(tài)視角對該書進行研究還不太多。如從生態(tài)視角進行觀照,則可發(fā)現(xiàn)老人圣地亞哥與大馬林魚、大馬林魚與鯊魚、老人圣地亞哥與鯊魚、老人圣地亞哥與社會、海明威與社會之間的等等戰(zhàn)斗,都是沒有勝利者的戰(zhàn)斗。
關鍵詞《:老人與海》;海明威;生態(tài)和諧
海明威是20世紀美國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老人與�！繁缓芏嗳苏J為是他最重要的代表作,該部巨著的問世在使他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同時,學術界也掀起了對其作品的研究高潮。國內(nèi)外很多學者對《老人與海》的研究,大多聚焦于小說的硬漢形象、悲劇意識,虛無思想和藝術特色等,但是從生態(tài)視角進行研究的則較少,這勢必造成對海明威作品研究的一個缺憾。本文試圖以生態(tài)視角為觀照,對這一巨著進行剖析,探究其生態(tài)學層面上的意義。生態(tài)批評(eocriticism)是研究文學和自然環(huán)境之間相互關系的學問,它通過尋找文本中自然的缺席,以研究文學作品中自然如何被再現(xiàn),并通過重新發(fā)現(xiàn)、重新思索、重新闡釋自然寫作,以喚醒人們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作為一位迷戀大自然的作家,對大自然的關注是海明威創(chuàng)作的永恒主題之一。大自然中莽莽蒼蒼的森林,奔騰不息的河流,波濤洶涌的大海,樹木蔥郁的青山,為海明威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取之不盡的源泉,對自然的酷愛又使他一生酷愛打獵、釣魚、游泳、滑雪等這些接近大自然的活動。他去過伊利諾斯州的大草原,密執(zhí)安的鐵杉林,西班牙、東非、基韋斯特、比米尼,古巴、美國西郊的落基山等地,他用心去貼近自然,欣賞自然,關注自然,努力做到回歸自然。甚至他的住處———橡樹園、華隆湖畔的避暑茅舍、基韋斯特了望田莊、太陽谷、凱徹姆等,都是貼近自然的風景優(yōu)美的地方。他一生經(jīng)歷過兩次世界大戰(zhàn)以及西班牙內(nèi)戰(zhàn),旅居過法國和古巴,到非洲打獵,到西班牙看斗牛,還當過救護車司機,受過傷,得過勛章,曾四次結(jié)婚,三次離婚,其輝煌而又坎坷的人生更加激發(fā)了他對自然的熱愛,對戰(zhàn)爭的厭惡,對人類文明的失望�？梢哉f海明威一生都在尋找未遭破壞、未被開發(fā)的自然,并希求從中找到慰藉。然而在《老人與�！分�,我們雖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生態(tài)和諧的畫面,但更多的則是一幅幅生態(tài)失衡的畫面,我們似乎聽到了畫面背后海明威老人一聲聲的嘆息,似乎又看到了海明威老人如同書中的老人一樣在生態(tài)遭到破壞的環(huán)境中掙扎著,思考著。那么他在思考什么呢?
一、沒有勝負———老人圣地亞哥與大馬林魚
老人圣地亞哥出海八十四天沒有捕捉到一條魚,他不但被剝奪了代教徒弟馬諾林的權利,而且受到了當?shù)匾恍O民們的白眼。為了不服輸,證明自己的價值,也為了對得起他曾經(jīng)獲得的那些諸如圣地亞哥冠軍的稱號,他決定冒險,把船劃進大海的深處,把陸地的氣息拋到身后。圣地亞哥知道大海的深處是一個未被破壞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在他和他的小船到來之前一直保持著自身的生態(tài)平衡,構(gòu)建著自身的生態(tài)和諧。他的到來必將破壞它的生態(tài)和諧,盡管他也愛著朝夕相處的大海,因為在老人圣地亞哥看來,自然界應該是人類的朋友、兄弟,甚至是母親。他常夢到“小時候見到的非洲,長長的金色海灘和白色海灘,白得刺眼,還有高聳的海峽和褐色的大山…,他不再夢見風暴,不再夢見婦女們,不再夢見發(fā)生過的大事,不再夢見大魚,不再夢見打架,不再夢見角力,不再夢見他的妻子,他如今只夢見某些地方和海灘上的獅子。它們在暮色中像小貓一般戲耍著,他愛它們,如同他愛這男孩”。(參見海明威《春潮·老人與�！�,吳勞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年出版。下面引文同出此書)。他非常喜愛飛魚,因為“它們是他在海洋上的主要朋友…他替鳥兒傷心,尤其是那些柔弱的黑色小燕鷗…海洋是仁慈并十分美麗的…這老人總是拿海洋當女性”�？梢娝麎糁械莫{子不再是兇猛的草原之王,而是像小貓一樣可愛,于是在夢中他和獅子的關系不是獵殺和被獵殺的關系,而是像伙伴一樣地相互嬉戲,而他和大海的關系也就像母子關系一樣。既然他和大海相依為命,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從理論上來說他得保護大海,不能傷害大海,包括里面的大馬林魚,這樣他才能和大海構(gòu)成一個和諧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然而現(xiàn)實迫使他放棄了原先的信條,侵入了大馬林魚的活動領域,準備破壞既有的和諧,而大馬林魚也在無意中中了老人的圈套,生態(tài)和諧進一步走向失衡。盡管在老人圣地亞哥和大馬林魚之間出現(xiàn)了如下的一些和諧畫面“:魚兒一刻不停地游著,魚和船在平靜的水面上慢慢地行進…再吃一些吧,美美地吃吧…魚兒,我愛你,非常尊敬你…我巴望也能養(yǎng)那條大魚,他想,它是我的兄弟…你覺得怎樣啊,魚啊?拖著這船吧,魚啊…這條魚也是我的朋友”,但這種人魚一體的畫面背后總是充斥著即將到來的血腥屠殺,而老人也一次又一次地表明了他對大馬林魚的態(tài)度“,魚兒,我要奉陪你到死…不過我今天得把你殺死…我不得不把它殺死,而且得保持精力來這樣做…不過我必須把它弄死”。于是無辜的大馬林魚便從不知不覺地中計、全力以赴地逃跑、難以忍受地疲憊、困獸猶斗地反抗,而逐漸走向掙扎,無奈,絕望和毀滅。最后這令人揪心的一幕徹底把人魚生態(tài)的和諧毀掉了“,老人放下釣索,一腳踩住,把魚叉舉得盡可能地高,使出全身的力氣,加上剛才鼓起的力氣,把它朝下直扎進魚身的一邊,他感覺到那鐵叉扎了進去,就把身子倚在上面,把它扎得更深一點,再用全身的重量把它壓下……于是那魚鬧騰起來,盡管死到臨頭了,它從水中高高躍起…然后,它砰的一聲掉在水里,浪花濺了老人一身,濺了一船�！贝篑R林魚雖然死掉了,然而它并沒有失敗,它在和老人的搏斗中很有風度地、優(yōu)雅地離去了,它沒有放棄自己的尊嚴與抵抗,它已經(jīng)為自己和諧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負了應盡的責任,它讓老人吃盡了苦頭,使他渾身是傷,疲憊不堪,心力憔悴,最終一無所獲。大馬林魚失去了生命,贏得了尊重,老人圣地亞哥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打死了大馬林魚卻得不到它,可見老人圣地亞哥和大馬林魚都在實踐著書中的那句話“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可以給打敗”。大馬林魚雖然被毀滅了,但沒有被打敗,老人圣地亞哥雖然毀滅了大馬林魚,但沒有打敗它,也沒有得到它,他們之間沒有勝利者。
二、沒有勝負———大馬林魚與鯊魚,老人圣地亞哥與鯊魚
大馬林魚和鯊魚是和諧的海洋生態(tài)圈的組成部分,他們能否和諧相處在很大程度上關系到海洋生態(tài)的平衡。在《老人與海》中,他們卻和睦不再,可憐的大馬林魚雖然悲壯地死了,但兇猛的鯊魚卻并沒有放過它,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海域,不同的鯊魚群向已經(jīng)喪失抵抗能力的大馬林魚發(fā)動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規(guī)模也越來越大,大馬林魚在默默無聞中任人宰割,身上一塊塊肉被無情的鯊魚撕下,在悲壯、慘烈、血腥的屠殺中變得體無完膚,最后只剩下白骨和長刺,生態(tài)和諧再次被殺戮替代。但鯊魚并不是勝利者,而大馬林魚也不是失敗者,因為鯊魚被老人圣地亞哥打得死的死、傷的傷,老人圣地亞哥的行動雖說是為了保護自己用生命拼來的大馬林魚,但卻以另外方式為已經(jīng)死去的大馬林魚報了仇,可見在這場戰(zhàn)斗中,鯊魚不是勝利者,而大馬林魚也不是失敗者,因為老人圣地亞哥替它報了仇。同時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老人圣地亞哥雖然打死 第3期一場沒有勝負的戰(zhàn)斗打傷了一群又一群的鯊魚,但卻無法保住他的戰(zhàn)利品大馬林魚。對鯊魚來說,老人圣地亞哥是它們業(yè)已生活許久的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侵入者、破壞者,對其戰(zhàn)利品大馬林魚的攻擊就是對老人的`有力反抗,最終它們以死傷為代價消滅了整個大馬林魚,可見老人圣地亞哥和鯊魚之間的戰(zhàn)斗也沒有勝利者。
三、沒有勝負———老人圣地亞哥與社會
老人圣地亞哥是一個打魚技術頂呱呱、恪守傳統(tǒng)捕魚技術的倔強老人。在八十四天沒有捕捉到一條魚的情況下,人們認為他倒了血霉“,不少漁夫拿老人開玩笑”,他消瘦憔悴,手上有勒得很深的傷疤,沒錢買吃食,得靠原來的徒弟馬諾林給他送來;而曾跟他一起捕魚的男孩馬諾林,迫于父母的壓力最后也離開了他,于是他被剝奪了代教徒弟馬諾林的權利,而馬諾林是他身邊唯一的伙伴和助手,可以說支撐著老人圣地亞哥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又被抽掉了一根。馬諾林到了另外一條船上,頭一個禮拜就打到了三條好魚,當?shù)貪O民們又怎能不對老人白眼相看呢?在物質(zhì)狀況不斷惡化的情況下,他的精神與心理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也為了對得起他那些諸如圣地亞哥冠軍稱號的輝煌歷史,物質(zhì)上已陷于困頓、心理上也陷入了絕對孤獨的老人不顧一切地要到遠海去打一條大魚。在漫長的三天里,他拼盡全力并且用盡所有技巧卻仍像以前一樣一無所獲。他痛苦地掙扎到自己的棚屋中后,生命體征都已經(jīng)大幅下降,魚具也基本被全部毀壞,他雖然向社會證明了自己不屈的精神和高超的捕魚技術,但除此之外卻一無所得,物質(zhì)狀況和身體狀況的惡化還將繼續(xù)下去,心理承擔的壓力也不會減輕很多,因此也不能說他在和社會之間的戰(zhàn)斗中取得了勝利。同樣,他一無所獲的回來雖然不能讓社會的人對他完全認同,而只能換來人們的一絲同情,但當時社會上對他白眼的人會因為他三天不屈不撓的戰(zhàn)斗精神和捕魚技術而認為他有別于從前,因此社會在和老人圣地亞哥的戰(zhàn)斗中也沒有獲勝。應該看到,盡管男孩馬諾林決定不顧父母和社會上的反對回到老人圣地亞哥的身邊(似乎老人占了上風),盡管老人準備改善捕魚工具,弄一支好鋼做的長矛(似乎老人下次會獲勝),但再好的鋼做的長矛也不能掩蓋捕魚工具上的落后,和當時已經(jīng)被很多人采用的先進捕魚技術已經(jīng)無法相比,其后果必將是下一次捕捉大魚的失敗,徒弟將再次離開他,他將再次面臨上一次八十四天捕捉不到魚的困難局面和尷尬境地。可見老人圣地亞哥與社會之間本應該是一個和諧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卻因雙方種種原因而被破壞,結(jié)果是兩敗俱傷,不分勝負。
四、沒有勝負———海明威與社會
評論界普遍認為海明威和當時他所生活的社會之間也可以看作是一場戰(zhàn)斗。這是因為海明威《老人與海》之前的作品《喪鐘為誰響起》既受到了讀者的歡迎,也遭到評論界的批評,不少評論者認為此書和他先前的《有錢的和沒錢的》缺乏海明威原先那種凝煉、白描、控制、純凈的藝術風格和冰山一角的寫作原則,取而代之的是情感的宣泄和思想的直露,認為海明威在創(chuàng)作上開始走下坡路的人不在少數(shù)�！哆^河入林》毫無節(jié)制地表現(xiàn)了一位身患癌癥的退休美軍上校追思昔日戀人、顧影自憐的傷感情調(diào),更加深了評論界的這一推斷(參見李公昭《20世紀英國文學導論》第139頁,西安交通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很多學者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海明威像老人圣地亞哥一樣也承受了巨大的社會壓力,也急于向社會證明自己不朽的創(chuàng)作力。而他沉寂十多年之后并且于1952年發(fā)表的《老人與�！愤@部作品則讓評論界眼前一亮。他們普遍認為這部文筆優(yōu)美、風格純凈、思想深邃的巨著恢復了他在《太陽照樣升起》等作品中的自律、優(yōu)雅、緊湊、凝煉的寫作風格,將他的敘事藝術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他也重新獲得人們的尊重和認可,并獲美國文學最高獎普利策獎和諾貝爾文學獎。于是很多學者說,這證明了海明威在與社會的戰(zhàn)斗中獲得了勝利。然而筆者認為,海明威在長期的寫作生活和坎坷的人生體驗中應該對他和社會的這場戰(zhàn)斗持無所謂的態(tài)度,一種平和的態(tài)度。正如前文所闡述那樣海明威是一個迷戀大自然的作家,是一個重視生態(tài)和諧的作家,他早已把自己融入了自然,融入了社會,早已把自己和社會看作是人與自然的關系中的一部分,并且把維護這一整體關系的和諧作為自己終身實踐的目標。這在他的多部作品中都有反映,如《最后一方凈土》、《永別了,武器》《、乞力馬扎羅的雪》以及《喪鐘為誰響起》等。既然他根本就沒把社會作為斗爭對象,又哪來的勝負之說呢?而《老人與�！帆@得巨大成功之后,評論界再次掀起了研究海明威的熱潮,正如說不盡的莎士比亞一樣,該書留給社會一個說不盡的海明威,海明威似乎俘虜了社會,但社會每時每刻的不停變化又何嘗不是海明威以后的寫作素材呢。此時他似乎又成了社會的俘虜,這似乎告訴我們相互俘虜才是他和社會之間生態(tài)和諧之所在。
海明威在《老人與�！分幸罁�(jù)真實人物和事件塑造了圣地亞哥,一個破壞了海洋生態(tài)環(huán)境又不斷表示后悔的老人,老人不斷說的那句“我原不該出海這么遠的,魚啊,對你對我都不好啊,魚啊”,不就是海明威本人觀點的真實流露嗎?可見海明威與社會之間的戰(zhàn)斗的勝負無從說起,也就無法分出高低了。正如有說不盡的莎士比亞”一樣,我們又何嘗不能有說不盡的《老人與�！贰蹦�?自從《老人與�！愤@部博大精深的巨著問世以來,它激起了一個又一個學者的研究興趣,他們從不同方面,不同視角或者是相同視角的不同認識來闡述他們的觀點。為了豐富與補充這些學者們的觀點,本文從生態(tài)視角全面闡述了老人圣地亞哥與大馬林魚,大馬林魚與鯊魚,老人圣地亞哥與鯊魚,老人圣地亞哥與社會,海明威與社會之間的戰(zhàn)斗是沒有勝利者的戰(zhàn)斗。筆者相信在以后有關《老人與�！返纳鷳B(tài)視角的研究中,還會有許多全新的觀點,我們期待那一天的盡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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