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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唐詩《烏棲曲》原文賞析
【作者簡介】李白(701~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是屈原之后最具個性特色、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有“詩仙”之美譽,與杜甫并稱“李杜”。其詩以抒情為主,表現(xiàn)出蔑視權貴的傲岸精神,對人民疾苦表示同情,又善于描繪自然景色,表達對祖國山河的熱愛。詩風雄奇豪放,想像豐富,語言流轉自然,音律和諧多變,善于從民間文藝和神話傳說中吸取營養(yǎng)和素材,構成其特有的瑰瑋絢爛的色彩,達到盛唐詩歌藝術的巔峰。存世詩文千余篇,有《李太白集》30卷。
《烏棲曲》是唐代大詩人李白創(chuàng)作的一首樂府詩。此詩形式上作了大膽的創(chuàng)新,借舊題的歌詠艷情轉為諷刺宮廷淫靡生活,體現(xiàn)了詩人對現(xiàn)在宮廷的不滿。
烏棲曲1
姑蘇臺2上烏棲時,吳王3宮里醉西施。
吳歌楚舞4歡未畢,青山欲銜半邊日。
銀箭金壺5漏水多,起看秋月墜江波6。
東方漸高奈樂何!
詞句注釋
烏棲曲:樂府《清商曲辭》西曲歌調名。
姑蘇臺:在吳縣西三十里姑蘇山上,為吳王夫差所筑,上建春宵宮,為長夜之飲。又作天池,池中造青龍舟,盛陳音樂,日與西施為水嬉(見《述異記》)。“烏棲時”,烏鴉停宿的時候,指黃昏。
吳王:即吳王夫差。夫差敗越國,納越國美女西施,為筑姑蘇臺。姑蘇臺舊址在今江蘇蘇州,據(jù)《述異記》,臺周環(huán)詰屈,橫亙五里,崇飾土木,殫耗人力,三年乃成。內充宮妓千人,又別立春宵宮,造千石酒鐘,作大池,池中造青龍舟、陳妓樂,吳王日與西施為長夜歡。
吳歌楚舞:吳楚兩國的歌舞。“青山欲銜半邊日”,寫太陽將落山時的景象。
銀箭金壺:指刻漏,為古代計時工具。其制,用銅壺盛水,水下漏。水中置刻有度數(shù)箭一枝,視水面下降情況確定時履。
秋月墜江波:黎明時的景象。“東方漸高”,東方的太陽漸漸升起。
白話譯文
日落烏棲時分,姑蘇臺上吳宮的輪廓和宮中美人西施醉態(tài)朦朧。輕歌曼舞,朱顏微酡,吳王的享樂還正處在興奮之中,卻忽然發(fā)現(xiàn)西邊的山峰已經(jīng)吞沒了半輪紅日,暮色就要降臨了。吳王與西施尋歡作樂已慢慢進入尾聲。銅壺漏水越來越多,銀箭的刻度也隨之越來越上升,一輪秋月越過長空,天色已近黎明。
整體賞析
《烏棲曲》是樂府《清商曲辭·西曲歌》舊題,F(xiàn)存南朝梁簡文帝、徐陵等人的古題,內容大都比較靡艷,形式則均為七言四句,兩句換韻。李白此篇,不但內容從舊題的歌詠艷情轉為諷刺宮廷淫靡生活,形式上也作了大膽的創(chuàng)新。
相傳吳王夫差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用三年時間,筑成橫亙五里的姑蘇臺(舊址在今蘇州市西南姑蘇山上),上建春宵宮,與寵妃西施在宮中為長夜之飲。詩的開頭兩句,不去具體描繪吳宮的豪華和宮廷生活的淫靡,而是以洗煉而富于含蘊的筆法,勾畫出日落烏棲時分姑蘇臺上吳宮的輪廓和宮中美人西施醉態(tài)朦朧的剪影。“烏棲時”,照應題面,又點明時間。詩人將吳宮設置在昏林暮鴉的背景中,無形中使“烏棲時”帶上某種象征色彩,使人們隱約感受到包圍著吳宮的幽暗氣氛,聯(lián)想到吳國日暮黃昏的沒落趨勢。而這種環(huán)境氣氛,又正與“吳王宮里醉西施”的縱情享樂情景形成鮮明對照,暗含樂極悲生的意蘊。這層象外之意,貫串全篇,但表現(xiàn)得非常隱微含蓄。
“吳歌楚舞歡未畢,青山欲銜半邊日。”對吳宮歌舞,只虛提一筆,著重寫宴樂過程中時間的流逝。沉醉在狂歡極樂中的人,往往意識不到這一點。輕歌曼舞,朱顏微酡,享樂還正處在高潮之中,卻忽然意外地發(fā)現(xiàn),西邊的山峰已經(jīng)吞沒了半輪紅日,暮色就要降臨了。“未”字“欲”字,緊相呼應,微妙而傳神地表現(xiàn)出吳王那種惋惜、遺憾的心理。而落日銜山的景象,又和第二句中的“烏棲時”一樣,隱約透出時代沒落的面影,使得“歡未畢”而時已暮的描寫,帶上了為樂難久的不祥暗示。
“銀箭金壺漏水多,起看秋月墜江波。”續(xù)寫吳宮荒淫之夜。宮體詩的作者往往熱衷于展覽豪華頹靡的生活,李白卻巧妙地從側面淡淡著筆。“銀箭金壺”,指宮中計時的銅壺滴漏。銅壺漏水越來越多,銀箭的刻度也隨之越來越上升,暗示著漫長的秋夜?jié)u次消逝,而這一夜間吳王、西施尋歡作樂的情景便統(tǒng)統(tǒng)隱入幕后。一輪秋月,在時間的默默流逝中越過長空,此刻已經(jīng)逐漸黯淡,墜入江波,天色已近黎明。這里在景物描寫中夾入“起看”二字,不但點醒景物所組成的環(huán)境后面有人的活動,暗示靜謐皎潔的秋夜中隱藏著淫穢丑惡,而且揭示出享樂者的心理。他們總是感到享樂的時間太短,晝則望長繩系日,夜則盼月駐中天,因此當他“起看秋月墜江波”時,內心不免浮動著難以名狀的悵恨和無可奈何的悲哀。這正是末代統(tǒng)治者所特具的頹廢心理。“秋月墜江波”的悲涼寂寥意象,又與上面的日落烏棲景象相應,使?jié)B透在全詩中的悲涼氣氛在回環(huán)往復中變得越來越濃重了。
詩人諷刺的筆鋒并不就此停住,他有意突破《烏棲曲》舊題偶句收結的格式,變偶為奇,給這首詩安上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結尾:“東方漸高奈樂何!”“高”是“皜”的假借字。東方已經(jīng)發(fā)白,天就要亮了,尋歡作樂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這孤零零的一句,既像是恨長夜之短的吳王所發(fā)出的歡樂難繼、好夢不長的嘆喟,又像是詩人對沉溺不醒的吳王敲響的警鐘。詩就在這冷冷的一問中陡然收煞,特別引人注目,發(fā)人深省。
這首詩在構思上有顯著的特點,即以時間的推移為線索,寫出吳宮淫佚生活中自日至暮,又自暮達旦的過程。詩人對這一過程中的種種場景,并不作具體描繪渲染,而是緊扣時間的推移、景物的變換,來暗示吳宮荒淫的晝夜相繼,來揭示吳王的醉生夢死,并通過寒林棲鴉、落日銜山、秋月墜江等富于象征暗示色彩的景物隱寓荒淫縱欲者的悲劇結局。通篇純用客觀敘寫,不下一句貶辭,而諷刺的筆鋒卻尖銳、冷峻,深深刺入對象的精神與靈魂!短扑卧姶肌吩u此詩說:“樂極生悲之意寫得微婉,未幾而麋鹿游于姑蘇矣。全不說破,可謂寄興深微者。……末綴一單句,有不盡之妙。”這是頗能抓住此篇特點的評論。
李白的七言古詩和歌行,一般都寫得雄奇奔放,恣肆淋漓,這首《烏棲曲》卻偏于收斂含蓄,深婉隱微,成為他七古中的別調。前人或以為它是借吳宮荒淫來托諷唐玄宗的沉湎聲色,迷戀楊妃,這是可能的。玄宗早期勵精圖治,后期荒淫廢政,和夫差先發(fā)憤圖強,振吳敗越,后沉湎聲色,反致覆亡有相似之處。據(jù)唐孟棨《本事詩》記載,李白初至長安,賀知章見其《烏棲曲》,嘆賞苦吟,說:“此詩可以泣鬼神矣。”看來賀知章的“泣鬼神”之評,也不單純是從藝術角度著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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