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首同題詩看韓愈、李賀詩歌風格的不同之處
李賀是唐朝杰出的詩人,雖然他的一生只有短短的二十六年,但是卻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詩篇,是一位備受人們尊敬的文學家。下面是小編分享的韓愈、李賀詩歌風格的不同之處,歡迎閱讀!
論文 關鍵詞:韓愈 李賀 同題詩
論文摘要:韓愈、李賀兩位同時代的詩人寫過兩首同題詩,從兩詩的比較分析中可以看出兩人在詩體選擇、感情表落、意想創(chuàng)造及對后世影響上的異同,從而可以進一步了解這兩位詩人的風
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
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
浮云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風揚。
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凰。
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
磋余有兩耳,未省聽絲箕。
自聞穎師彈,起坐在一旁。
推手逮止之,濕衣淚傍傍。
穎乎爾誠能,無以冰炭置我腸。
—韓愈《聽穎師彈琴》
別浦云歸桂花堵,蜀國弦中雙鳳語。
芙蓉葉落秋鴦離,越王夜起游天姥。
暗佩清臣敲水玉,渡海娥眉牽白鹿。
誰看挾劍赴長橋,誰看浸發(fā)題春竹?
竺僧前立當吾門,梵宮真相眉棱尊。
古琴大軟長八尺,峰陽老樹非桐孫。
涼館聞弦驚病容,藥囊暫別龍須席。
請歌直請卿相歌,奉禮官卑復何益?
一李賀《聽穎師彈琴》
詩歌和 音樂 ,極大地豐富了 中國 古代 文化的精神,“樂”堪為中國古代文化的靈魂。古代音樂的主流意識“和”的精神,即演變?yōu)樵娒舻臏厝岫睾竦?ldquo;中庸’,傳統(tǒng)。這種關系到了詩和樂都 發(fā)展 到鼎盛時期的唐朝,仍以其獨特的表現(xiàn)浸潤著每一顆善于體悟、長于抒發(fā)的詩人之心。中唐,韓愈和李賀這兩位著名的詩人,一位是文壇的精神領袖,一位是“韓孟詩派”的代表作家,他們同以聽穎師彈琴為題,作了兩首著名的詩篇,這兩首詩代表了韓孟詩派內(nèi)部各有千秋的詩歌風格,它使讀者強烈地感受到了音樂與詩歌的遷想妙得之理,同時也折射出了中唐詩風的方方面面。
唐代是一個佛教興盛的朝代,詩和禪由于其內(nèi)在理路的契合而發(fā)生了千絲萬縷的奇妙 聯(lián)系,儒士習染佛學相當普遍。因而唐代詩人也多與佛教有緣,好結交高僧。這使得即使韓愈這樣力主排佛,以儒家道統(tǒng)為己任的文壇領袖,在抒發(fā)情懷的角度上,也并不排斥倡揚心性的禪理。他一生與僧徒交游甚廣,甚至在詩歌中表露出對佛典寓意和佛徒人生態(tài)度的贊美。穎師就是這樣一位與韓孟詩派有著詩樂之緣的僧徒。他是唐憲宗時期著名的樂僧,彈得一手好琴。在李賀詩中對他的體貌神態(tài)有較傳神的描繪:稱其為天竺僧人,長得一幅眉骨聳峻的“梵宮真相”,真如天竺古僧,梵天羅漢,他懷抱八尺長琴,這么大的琴,只有峰陽山上的老樹才能做這種琴材,桐孫之枝已經(jīng)嫌其細小了。這位對音樂有著非凡造詣的樂僧,能在這張琴上彈出非凡的天國之音,使聽者無不為之折服感佩。
韓愈(768—824)、李賀( 790一816)是同時代人。韓愈3歲而孤,家境貧寒。李賀出身于一個沒落的皇家后裔的家庭,少年時才華出眾,以遠大自期。兩人都充滿著強烈的建功立業(yè)的愿望和創(chuàng)新精神,有著飽經(jīng)憂患的坎坷仕途,對“樂”也都有特殊的感情。韓愈終于成為古文運動的領袖和韓孟詩派的核心,而李賀卻英年早逝,人未盡才,只活了26個春秋。大體上說,兩人詩風較接近,但韓愈早年就形成了自己成熟的` 哲學 觀念和 文學思想,在創(chuàng)作上不僅僅表現(xiàn)為縱橫才情,還有穩(wěn)健老成的一面,詩風較現(xiàn)實。李賀則主要表現(xiàn)為縱橫詩才的浪漫情調(diào)。在韓孟詩派追求險怪重神尚骨的主導風格之下,韓愈和李賀還有其各不相同的風格趣向,顯示出極其豐富的內(nèi)涵和多樣性。下面就以兩首同題詩為例來略作比較:
一、詩體選擇
古風詩體的回眸青睞,是中唐詩人在盛唐律詩成熟之后,創(chuàng)作上對詩體選擇的一次反撥。韓、李同樣好作古體詩,韓詩有著鮮明的散文化傾向,他把散文的句法引進詩歌,使詩句可長可短,跌宕跳躍,變化多端。而李賀卻更多地從屈宋騷體人手汲取營養(yǎng)。同樣是寫“聽穎師彈琴”,在 語言節(jié)奏上,韓詩五、七雜用,著意構成詩歌句式和篇章體格的散文化,顯得遷徐悠悠,從容不迫;而李賀純用七言,整齊劃一,顯得清剛挺拔,節(jié)奏快捷。
二、感情表露
在表現(xiàn)屢遭挫折的內(nèi)心情志與不平則鳴的憤慈情緒方面,李詩較韓詩更直接,更外露。韓詩后8句寫聽后所感,詩人聽后忽起忽坐,淚濕衣衫,深受感動,不忍再聽,于是推手止之,祈求無以冰炭置腸。這里,既正面表現(xiàn)了琴聲頓挫跌宕所產(chǎn)生的巨大感染力,顯出詩人聽琴后的強烈共鳴,又側面映襯了琴師技藝的高超,全詩就在這映襯中收筆。而李詩卻在病體霍然后聯(lián)想到請人作歌贊美,應當直接請卿出面創(chuàng)作歌詩,方才能起轟動效應,我李賀只是一個地位卑微奉禮郎,雖然作詩歌頌,未必能為你穎師高超的琴藝添色。兩句從表面看,似為李賀謙辭,實則內(nèi)含不平,大有憤世之慨。
三、意想的創(chuàng)造
在追求奇險怪異的共同創(chuàng)作傾向中,韓愈力主“惟陳言之務去”、“尋摘奇字,潔曲其詞,務為不可讀,以駭人耳目”。而李賀進一步把這種尚奇詩風推向主觀夸張、幽深孤峭和冷僻奇艷。因而即使是寫同一題材,兩人在詩歌意想的創(chuàng)造和詩美的表現(xiàn)上意趣相差甚遠。韓愈寫聽穎師彈琴,以常態(tài)物象構成聽覺的通感轉換,在他筆下,琴聲婉轉纏綿處有如兒女呢喃,訴說衷腸;激烈處如勇士出征,悲壯激烈;美妙處又如百鳥喧啾,內(nèi)有孤鳳,引吭而鳴聲清越……詩人被感動得淚眼傍傍,不忍卒聽。這種描寫手法主要是現(xiàn)實主義的。
而在李賀詩歌中,喻象更多的是主觀感情移情作用下離奇的變態(tài),更重虛擬。這種非凡的天國之聲可使病中的詩人聞琴起坐,病體霍然。為了贊美琴聲的超凡脫俗,詩人以“別浦,’(天河)狀其幽忽,“雙鳳”狀其和鳴,“秋鶯離”狀其凄楚,“越王夜起游天姥”狀其飄渺凌空,“清臣靛水玉”狀其清肅,“渡海娥眉”狀其姍姍欲仙。在運用了奇麗的神話意想之后,還用了周處斬蛟和張旭狂草這兩個典故來狀其琴聲之猛烈縱橫、可謂極盡能事。相比之下,韓詩盡管奇崛險怪卻并不艷麗,而李詩卻更多體現(xiàn)出主觀色彩主導下的奇崛幽峭、濃麗凄清的浪漫主義風格。
四、對后世影響
從韓李詩歌的個性來看,“以文為詩”和尚奇求險各有不同的表現(xiàn)形態(tài),也各自決定了韓孟詩派今后 發(fā)展 的基本走向。正是韓愈的“以文為詩”打破了詩歌史上“詩之為詩”的傳統(tǒng)體格,故而招致了絕然不同的評價。其一以沈括為代表,以為“韓退之詩乃壓韻之文耳,雖健美富賭,然終不是詩”。其二以呂惠卿為代表,認為“詩正當如是,我謂詩人以來,未有如退之者”。然而,這都局限在“詩”和“非詩”的框框之內(nèi),還不是宏觀的公允之論,真正能站在詩史的角度評價韓愈“以文為詩”及詩歌長于議論、說理的長處和影響的是清人葉燮,他在《原詩》中說“韓愈為唐詩之一大變,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為鼻祖,宋之蘇、梅、歐、王、黃皆愈為之發(fā)其端,可謂極盛。”
這基本說明了韓孟詩派,嚴格地說是韓愈詩的發(fā)展走向及其影響。他直接開啟了宋詩的主流風格。這與“以文為詩自退之始,至東坡乃大放厥詞”的認識是一致的?梢婍n詩是“以文為詩”之正格,而李詩則可謂“以文為詩”之變格,他從屈宋楚騷而人的理路,對宋詩并無多大影響,卻直接啟發(fā)了稍后的李商隱從六朝驕文人手的新路。錢鐘書先生在論李商隱詩時,創(chuàng)發(fā)新見,認為李商隱“以驕文為詩”,在繼承杜甫、韓愈詩的句法、章法和結構的基礎上,極取李賀詩的長處創(chuàng)為新體,成為晚唐詩的集大成者。這也就是李賀在詩史上應有的地位。
比較中,我們知道,韓孟詩派中的韓愈和李賀,雖屬同一時期的同一流派,但由于他們的個性、師承、經(jīng)歷等等的不同,即使在創(chuàng)作同題詩時也呈現(xiàn)出了迥然不同的風格。筆者覺得,通過這樣的比較,對我們進一步研究各個時期的作家、作品無疑是有一定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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