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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泉與李清照的故事
李清照(1084.2.5.-1155.4.10.) 號易安居士,宋代杰出女文學家,山東濟南人是婉約派詞人 ,生于北宋元封七年,山東章丘,逝于臨安,享年七十二歲。歷史上與濟南歷城人辛棄疾并稱“濟南二安”。其父李格非是北宋著名的學者和散文家,幼承家學,早有才名。以詞著名,兼工詩文,并著有詞論,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崇高聲譽。
濟南的“七十二名泉”現(xiàn)知有九個版本,金代一,明代四,清代三,當代一,所收錄的泉名各不相同,“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的僅僅十幾個。為什么不說一確數(shù)呢?因為歷經(jīng)滄桑,泉名用字發(fā)生許多變化,總有難以定奪之處。但無論如何,各版俱列有漱玉泉卻是無可置疑的。由此可知,漱玉泉堪稱濟南名泉中的名泉。
中國古代最偉大的女文學家李清照是濟南人,她在晚年(南宋紹興年間)將自己的詞集命名為《漱玉集》。今人把李清照紀念堂建在了漱玉泉北側(cè),亦將漱玉泉妝扮得風姿綽約,在趵突泉泉群的37處泉池中,僅遜于以噴涌壯美而著稱的“天下第一泉”趵突泉,這無疑飽含濟南人對李清照尚遠的情愫。
然而在眾多濟南人內(nèi)心深處,始終縈繞著幾許問題:漱玉泉之命名乃何人、何時、何據(jù)?漱玉泉與《漱玉集》兩者命名孰先孰后,相互間有因果關系嗎?
1982年,著名學者徐北文先生在《濟南風情》一書中寫道:“‘漱玉’一名,當然是從‘漱石枕流’這一成語化出來的,以玉代石,自然更具有潔白溫潤的韻味。”時至今日,許多書籍文章,特別是濟南市園林部門和趵突泉公園所編撰的出版物,仍沿襲此說。另外還有人由“漱玉”聯(lián)想到“噴珠濺玉”一詞,于是以為古人以“漱玉”二字描摹此泉“噴珠濺玉”之狀貌(參見姜寶港等《濟南七十二名泉》第10頁,山東人民出版社1986年出版)。這兩種說法都值得商榷。
“漱石枕流”這一典故始見于南朝劉宋時的《世說新語》一書,而“漱玉”的出處遠早于此,可追溯到西晉初年左思的《招隱(之一)》詩:“石泉漱瓊瑤,纖鱗或浮沉。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和陸機的《招隱》詩:“山溜何泠泠,飛泉漱鳴玉。”
至唐代,“漱玉”一詞已屬常見。例如:
卻對香爐閑誦經(jīng),春泉漱玉寒泠泠。
——劉長卿《戲贈干越尼子歌》
寶笥開金箓,華池漱玉泉。
——杜弈《中元日鮑端公宅遇吳天師聯(lián)句》
花咽嬌鶯玉漱泉,名高半在御筵前。
——楊巨源《聽李憑彈箜篌(之二)》
中庭起崖谷,漱玉下漣漪。
——張賈《和太原山亭懷古詩》
似漱寒玉水,如聞商風弦。
——白居易《酬吳七見寄》
藍溪秋漱玉,此地漲碧澄。
——賈島《雨后宿劉司馬池上》
夜溪漱玉?奥,仙樹垂珠可要攀。
——方干《敘龍瑞觀勝異寄于尊師》
泉漱玉聲沖石竇,橘垂朱實壓荊扉。
——方干《秋晚林中寄賓幕》
蕙風杉露共泠泠,三峽寒泉漱玉清。
——陸龜蒙《送琴客之建康》
山勢北蟠龍偃蹇,泉聲東漱玉琤瑽。
——殷文圭《玉仙道中》
在宋代,李清照(生于1084年)的前輩詩人詞家中,使用過“漱玉”一詞就有徐鉉、宋祁、梅堯臣、張伯玉、陶弼、文同、蔣堂、蘇軾、黃非熊、仲殊、孔武仲、呂希純、晁元禮、金君卿、劉拯、吳師正。特別需要提及的是,李清照繼母的祖父、宋仁宗天圣八年狀元王拱辰,有“石渠飛溜漱寒玉,晝夜竽笙鳴階墀”(《耆英會詩》)句;李清照的親舅舅、熙寧三年進士王仲修,有“雨過御溝春水滿,小灘風月漱珠璣”(《宮詞》)句;著名詞人晁端禮于紹圣元年(1094)游歷濟南,作《滿庭芳》詞:“北渚澄藍,南山凝翠,望中渾似仙鄉(xiāng)。萬家煙靄,朱戶鎖垂楊。好是飛泉漱玉,回環(huán)遍、小曲深坊。西風里,芙蕖帶雨,飄散滿城香。微涼,湖上好,橋虹倒影,月練飛光。命玳簪促席,云鬢分行。誰似風流太守,端解道、春草池塘。須留戀,神京縱好,此地也難忘。”這是歷史上最早的明確可知的,也是宋代以及之前僅見的,用“漱玉”來描寫濟南泉水的詩文。
“漱”,本義為漱口,即含水蕩洗口腔,后引申為凡水蕩物之稱。“漱玉”乃形容泉水溪流沖蕩山崖巖石,聲若擊玉。從上面所舉的詩句,很容易得出這一結(jié)論。當然,說“漱玉”是描摹泉流“噴珠濺玉”之狀貌者,也不僅僅是《濟南七十二名泉》一書,像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辭源》(1981年12月修訂第1版)對“漱玉”的釋義是“指山泉激石,飛流濺白,晶瑩如玉”,該館的《古代漢語詞典》(1998年12月第1版)承襲這一釋義,僅縮寫為“山泉飛濺,晶瑩如玉”。然而這兩種工具書都沒有舉出明顯而有說服力的例證。兩書所同舉的唐代劉長卿《過包尊師山院》詩:“漱玉臨丹井,圍棋訪白云”,從中根本看不出“飛濺”、“晶瑩”的含義來,卻被某些學者提煉出“漱玉”的第三種解釋:“謂汲水”(《漢語大詞典(普及本)》,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0年8月第1版)。
“汲水”一說似沒有把話說完,像個半截句子。“漱”字并無“從井、泉中取水”之義,倒是還有“吮吸”、“飲”之義。如漢代張衡《思玄賦》:“漱飛泉之瀝液兮,咀石菌之流英”,晉代劉伶《酒德頌》:“先生于是方捧罌承槽,銜杯漱醪”。
“漱玉臨丹井”之“漱玉”似應釋作“汲水而飲”方為完整。“玉”指瑩澈如玉的井水,如解作飲者的牙齒,則不合文詞的義理與情致。元代趙孟頫曾在濟南做官,期間所寫的《禱雨龍洞山》詩里,有“臨橋濯清飔,汲井漱寒玉”之句,這或可作為與“井”相關的“漱玉”乃“汲水而飲”的確證。
至于“漱玉”乃山泉飛濺,晶瑩如玉“摹形”說,若不全盤否定,也只能聊作水流激石,聲若擊玉“摹聲”說的擴展,由玉的聲音聯(lián)想到玉的形狀和色彩。如果以此為正解,豈止不合詞義,還會使我們產(chǎn)生疑惑:在星月無光的夜晚,或草樹遮蔽的溪澗,或冰雪覆蓋的冬季,如何感受“漱玉”之美呢?
在宋代,“漱玉”不僅僅見于詩詞,還多見于命名。如當時廬山的開先禪院,在龍?zhí)端鹘?jīng)的青玉峽上建有漱玉亭,蘇軾、蘇轍兄弟曾分別作《開先漱玉亭》、《漱玉亭》詩。
宋徽宗在汴京興建了壯麗空前的皇家園林——艮岳,他的御制《艮岳記》里寫道:“其上流注山間,西行潺湲,為漱玉軒。”浙江余杭大滌山的天柱宮,于宋大中祥符五年(1012)奉勅改名洞霄宮,宮內(nèi)亦有漱玉軒。宋代馬元演《游洞霄紀實》詩云:“小愒漱玉軒,恍驚風雨夕”,聞九成有《楊先高題漱玉軒》詩。
宋代王宗賢則作《題漱玉館》詩,寫道:“寓館欣傳漱玉名,泉流古竇響琮琤。”據(jù)王宗賢的行跡可知,此即為宋《咸淳臨安志》卷七十五所記載的洞霄宮漱玉館。留怡然亦有《漱玉館》詩:“拳石漱芳玉,夢回堪洗耳?椭琉^于斯,妙處從此始。”漱玉軒與漱玉館應是一物先后兩名。
宋太宗八世孫趙玉鐩《三珍行》詩有句:“一張之珍太古琴,孤桐斫削嶧陽枝?堂袷郎俦,較昔響泉彼堪嗤。”趙王孫的所珍愛的“漱玉”古琴,其制作和命名的年代應早于其他兩珍——北宋蘇東坡的書法、趙云子的畫作,否則不能稱之為“太古”。
綜上所述,“漱玉”在李清照生活的時代已是一個習見廣用的詞。雖然濟南的漱玉泉現(xiàn)存最早記錄乃元代于欽《齊乘》轉(zhuǎn)述的金代《名泉碑》,但是極有可能命名于北宋時期。
在宋代之前,濟南的泉水并不為文人雅士所關注,當時它們還是純粹的自然物,沒有文化的發(fā)現(xiàn)、文化的投射、文化的修飾,所以還不能稱之為景觀。即使被后世列入“歷城八景”的唯一泉水景觀“趵突騰空”、稱為“天下第一泉”的趵突泉,竟沒有一篇專門或主要記述其歷史與風貌的的唐代詩文流傳至今,更遑論之前的朝代和其他的泉源了。甚至在唐代以及之前濟南士民口頭上如何稱呼趵突泉,因不見文獻記載,今人都不能確知。
現(xiàn)代著名學者陳寅恪講:“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shù)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園林文化亦在其內(nèi)。宋代,由于手工業(yè)與商業(yè)的發(fā)達,帶動了城市的發(fā)展和文人士大夫階層的壯大,又由此帶動了城市園林、寺觀園林、私家園林,特別是私家園林中的文人園林、士流園林的興盛。文人士大夫主導了各類園林的建設,給自然景物注入文學、繪畫、建筑、音樂的元素,點綴人工之美,包括給各種景物取名。
在濟南,城市公共園林建設即從宋代進入自覺時期,其大規(guī)模建設則是由時任齊州知州的著名文學家曾鞏親自謀劃和主持的。趵突泉、舜泉(不能等同于舜井)、金線泉、珍珠泉、洗缽泉、孝感泉、玉環(huán)泉等泉名亦始見于今天世人所能讀到的著述。漱玉泉未名列其中,或許因狀貌不夠出眾,或許因身世不夠顯赫,或許長期“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方被命名不久,或許當時曾有記述詩文,只是未能流傳至今吧。
盡管宋人著述中找不到漱玉泉的確切記載,但李清照的《漱玉集》何嘗不是宋代即有漱玉泉的一種間接證據(jù)呢?把這個話頭暫且放下,先探討漱玉泉之名若源自宋代,那么是何人所起的呢?民間市井稱呼泉源從來不會咬文嚼字,“煮糠”、“臥牛”、“石灣”、“劉氏”之類脫口而出,傳布婦孺。“漱玉”則既典雅清麗,充分體現(xiàn)了宋代園林注重詩畫情趣和意境的特色,又得到士民認可,似應出自在濟南有名望的文人之手筆。依據(jù)僅存的史料推想,最有可能是濟南自古迄今兩千年來最杰出的“市長”曾鞏,或者李清照的父親、“蘇門后四學士”之一的李格非。
曾鞏于熙寧四年(1071)六月至六年(1073)九月主政濟南,修建并命名了北渚亭、北池橋、百花堤、閱武堂、仁風廳、凝香齋、歷山堂、濼源堂等,“趵突泉”一名首次出現(xiàn)在其所作的《齊州二堂記》。雖然文中說:“有泉涌出,高或致數(shù)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但記錄當?shù)厝朔揭艨谡Z的“趵突”二字甚為雅馴,必是曾鞏斟酌選定的。曾鞏之后一百多年,蒙古滅金的第二年(1235),也是著名文學家的元好問所寫的《濟南行記》里還記作“爆流泉”。可見曾鞏是樂于為景物命名的。還有一條理由需要提及,“漱玉”一詞對曾鞏來說應是熟知喜用,其《首夏》詩云:“亂崖蒸潤滴嵯峨,苒苒生云雨意多。已愛破山泉漱玉,更憐垂壟麥翻波。妖紅落后新篁出,老綠濃時野鳥過。還與北窗添睡思,盡拋塵上養(yǎng)天和。”李震《曾鞏年譜》(蘇州大學出版社1997年12月第1版),將此詩系于皇祐三年(1051)曾鞏33歲在家鄉(xiāng)江西南豐辛苦耕讀時,但從詩中描寫的景物,特別是閑適意態(tài)看,說是曾鞏50多歲時寫于輕松愉快的齊州知州任上,似更為合適。
李格非因罷官于大觀二年(1108)前后家居故鄉(xiāng)濟南,作《歷下水記》。與李清照同時代的張邦基在《墨莊漫錄》一書中說:《歷下水記》對濟南泉水“記述甚詳,文體有法。”李格非對園林藝術(shù)的喜愛和造詣,還體現(xiàn)在他的傳世名篇《洛陽名園記》,其中寫“水北胡氏園”有句云:“水清淺則鳴漱,湍瀑則奔駛,皆可喜也。”據(jù)清代史料記述,李格非故宅(由于李清照名氣大,清代以來稱李清照故宅,實則李清照可能僅是婚前隨父由汴京返鄉(xiāng),或婚后由青州來濟省親時短暫居住過)在柳絮泉邊,距漱玉泉數(shù)步之遙。因此,李格非命名漱玉泉,并寫入《歷下水記》,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惜正如清代著名學者、濟南人王士禛在《分甘余話》所說:“文叔水記,宋人稱之不一,而不得與《洛陽名園記》并傳,可恨也。”
敘述至此,可以推斷,北宋時就有漱玉泉大致是不會差的。漱玉泉與《漱玉集》應該有因果關系,兩者同名不會是小概率的巧合,而是有意為之的結(jié)果。漱玉泉名不太可能始于金代,得自南宋時編成的《漱玉集》。當時宋金互為敵國,人員、交通、文化的往來基本隔絕。而《漱玉集》得名于漱玉泉則是合乎歷史的文學的邏輯。
李清照非常重視詞“協(xié)音律”的問題,將自己的詞集起名《漱玉集》,除了暗含自我褒揚的意思外,主要還是寄托了對故國、對家鄉(xiāng)、對舊時、對親人特別是父親的懷想追念。古代用以給自己的詩詞文集命名的詞語,大多與本人的生平經(jīng)歷有關,以籍貫、住地、居室,為自己的詩詞文集命名,便是通行的方式之一。以家鄉(xiāng)或住地的山川風物命名自己詩詞文集的,亦有先例,如唐代許渾的詩集《丁卯集》,即由他在鎮(zhèn)江居所旁邊的丁卯橋而得名。李清照應是用家鄉(xiāng)故居旁的漱玉泉為自己的詞集命名。所以前面說,《漱玉集》可算作宋代就有漱玉泉的一個間接證據(jù)。
在沒有新的史料證明前,濟南人不妨如此認定,濟南特別是趵突泉公園的導游們不妨這般介紹:漱玉泉是曾鞏或李格非命名的,李清照的《漱玉集》是擷取自故鄉(xiāng)故宅的泉名。曾鞏、李格非——漱玉泉——李清照——《漱玉集》,就這樣美妙地聯(lián)結(jié)在一起,這是濟南史冊上多么風雅的一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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