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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散文:派飯的記憶

        時間:2024-10-23 23:15:28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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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派飯的記憶

          派飯的記憶

        散文:派飯的記憶

          派飯,在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是個家喻戶曉的詞兒,就是下鄉(xiāng)工作組的人員被大隊干部或生產(chǎn)隊長派到社員家里去吃飯。工作組到誰家吃飯,在當(dāng)時是非常榮耀的事,說明你家祖宗三代沒有歷史問題。

          小的時候,我就喜歡下鄉(xiāng)工作組派到我家去吃飯。那個年月的工作組都和村里的鄉(xiāng)親們住在一個炕頭上,吃飯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由隊長派到各家各戶去吃。記得當(dāng)年吃的飯有玉米面餑餑,壓饸饹,攤煎餅,小米飯,要是哪家吃上一頓烙白面餅或是包一頓餃子,那可是最高級的飯了,比現(xiàn)在吃一頓山珍海味都珍貴!要知道,我的家鄉(xiāng)是一個大山村,山坡丘陵的大部分土地種的是玉米谷子和雜糧,麥田極少,那時候一年到頭一口人也分不到十斤麥子,物以稀為貴,白面貴如金。

          我家當(dāng)年生活特別困難,可每次隊長把工作組派到我家吃飯,母親都做好吃的,不是包餃子就是烙盒子,再不就是雞蛋打鹵面。工作組吃完飯,把糧票和錢放在飯桌上或是壓在碗底下,說話非?蜌,道聲辛苦讓您受累的話就走了。等送走工作組以后,桌子上的剩菜剩飯就成了我們小孩子的美食,父母親等我們吃飽喝足了才動筷。

          年幼無知,吃了這頓好的就盼著下頓再吃。也就是說再盼著工作組派到我家吃飯。有一次,我們幾個小伙伴在大街上玩耍,西街坊的鎖柱告訴我,聽他當(dāng)隊長的父親念叨,再過兩天就該我家管工作組飯。我當(dāng)時一聽樂的直蹦高高,拍著小手歡叫著,像一只快樂的小小鳥,嘴里唱著歡快的兒歌,心里美美的,甜甜的,一心想著這回又該吃好飯了。跑著,跳著,樂著,美著,右腳的一只鞋都跑掉了也沒顧得撿,三蹦兩蹦就沖進(jìn)了家門。

          我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院子里,看見母親正在燒火做飯就高門大嗓的嚷開了:“后天工作組來咱家吃飯!鎖柱他爸說的,后天工作組就來咱們家吃飯嘍!”一遍不成喊兩遍,恐怕母親聽不見。

          記得每回我把工作組派飯的消息告訴母親,他都是笑著刮著我的小鼻子,說我是小饞貓,可是今天這是怎么了?母親不但沒有笑,而且好像沒有聽見一樣,沒理我的茬兒,自顧自的在鍋上貼她的玉米面餑餑。等我再大聲告訴她后天有派飯的時候,母親看都沒看我一眼,一邊做著飯一邊長長的嘆著氣,灶膛里的火映在她的臉上黑紅黑紅的,顯得憂愁,更顯得蒼老。不知是煙熏火燎的,還是有什么心事鬧的,眼淚順著黑紅的臉頰往下直淌,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悶頭往灶膛里填著柴禾,拉著風(fēng)箱“呱嗒,呱嗒,”山響。

          夜,很深很靜。我那天晚上睡醒一覺,隱約覺得屋里有人在說話,側(cè)耳細(xì)聽,原來是父母親在悄悄地說著什么。父親一個勁的唉聲嘆氣,旱煙袋鍋兒嘬的嘶啦嘶啦挺響,小聲地跟母親說:“我舔著老臉轉(zhuǎn)了好幾家,別說借白面,就是借小米,人家都不借,還不是怕咱們家還不起!甭犃烁赣H的話,母親也長吁短嘆起來,長嘆了一口氣后接著父親的話茬兒說:“你沒跟人家解釋解釋嗎?不是咱們孩子大人嘴饞,這是借給工作組吃的!备赣H把煙袋鍋兒輕輕的朝炕沿上磕了磕,怕吵醒熟睡的孩子們,壓低聲音告訴母親:“說了,說了,還不止說一遍,可人家怎么說你也的支愣著耳朵干聽著,誰叫咱人窮志短呢。頭兩家還不賴,米面不借,小話兒說的挺近乎,讓你臉上掛得住。你知最后那家怎咋說的,人家說,你們家里沒有精米細(xì)糧就別打腫臉充胖子,有啥就給他們吃啥,工作組的人怎么了?不也是兩條腿支一個肚子嗎?”從話語里聽出父親出去借米面受了很大的委屈,母親過了很長時間才聲音顫顫地說:“人家工作組的大胡子和小李子一天到晚為咱們村里操心,天天為咱們老百姓辦好事,人家為的啥?還不是千方百計讓咱們過上好日子嗎?俗話說,人心換人心,四兩換半斤。人心都是肉長的,咱可不能沒有良心。明兒我走一趟親戚,和我媽家借一點……!备赣H劃著火又點上一鍋兒煙。

          工作組來吃飯的那天,母親烙了好幾張白面餅,還用韭菜花炒了一大盤子雞蛋。那烙餅雪白雪白的,外焦里嫩,香油的味道濃濃的,香香的,纏人眼簾。再加上攤雞蛋的噴噴香,更是讓人饞延欲滴。一個天天吃粗糧都不能吃飽的孩子,見著這白白的脆脆的大烙餅和油黃油黃的攤雞蛋,心中的滋味不是一般的人能夠體會的,更不是現(xiàn)代有的人吃飽了山珍海味還挑三揀四的能夠理解的,也更不是吃飽了撐的還想找事的人能夠認(rèn)知的!就跟從小聽紅軍爬雪山過草地吃煮皮帶啃草根的故事一樣,不可想象,不能理解。特殊的環(huán)境,造就特殊的人才。人能夠深入理解,換位思考,那就很了不起!

          我真的很沒出息,饞蟲勾著我竟然扒開門簾的一道縫兒向屋炕上的飯桌偷看,那個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坐在炕上抽著煙,若有所思的望著屋頂,白凈臉的小伙子看著大胡子也沒有動筷。

          當(dāng)我正咽著口水偷看得眼睛發(fā)直的時候,母親朝著我的胳膊使勁擰了一把,順手塞給我一張紅薯面的烙薄餅,用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瞪著我。我的小胳膊生疼生疼的,火燎燎的鉆心痛,真正的委屈加真正疼痛,讓不懂事的我“哇”的一聲哭了。母親見我一哭更來氣,她搓著滿是白面的手,一把抻過我,提著脖領(lǐng)子就朝屋外走。平常最疼愛我,從來沒有打過我一下的母親,今天這是怎么了?我更傷心更委屈了。母親把我提到院子里,急忙用手捂住了我的小嘴,決然的不讓我再哭出聲來。

          大胡子聽到哭聲追到院子里,見我手里拿著紅薯面烙薄餅,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沒有說什么,從母親手里一把奪過我,抱著就往屋里走。他把我輕輕的放到炕上,大手撕開一張餅,夾一大塊雞蛋塞進(jìn)餅里,放到我手里說了句:“好孩子,快吃吧!蔽铱粗愤M(jìn)門來的母親,又看看和藹可親的大胡子,白面餅夾雞蛋放到嘴邊沒敢吃。大胡子看出了什么,轉(zhuǎn)身跳下炕就從鍋里抄起兩張紅薯面餅,拿起母親洗好放在鍋臺上的大蔥,走進(jìn)屋來,順手扔給白凈臉的小伙子一張,笑著跟我說:“小朋友,咱們比賽吃怎么樣?我喊一二,看誰把手里的餅先吃掉!

          工作組的派飯剛吃過去沒兩天,鎖柱告訴我一個秘密,這是他爸爸悄悄告訴他的。說那大胡子是咱們縣的老縣長,那個白凈臉的小伙子是交通員。我瞪大了眼睛喃喃的說:“大胡子真是老縣長?那我媽咋說他跟咱們村的老百姓一個樣呢?”

          幾十年過去了,每當(dāng)我吃飯的時候,特別當(dāng)我吃著白面餅的時候,我就想起那時的派飯,想起那個永遠(yuǎn)也忘不掉的大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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