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現(xiàn)代散文
今年的雪似乎如我一樣，有些懶。已進(jìn)隆冬，才揚(yáng)揚(yáng)灑灑的下了幾場小得不能再小的雪。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完全沒有了往昔的暢快。
小時候，還沒上學(xué)的我，因?yàn)轶w弱，常常是家里起得最晚的一個。尤其到了冬天，常常是大人們?nèi)ド习嗔�，哥哥們�(nèi)ド蠈W(xué)了，才在奶奶的那句“起來吧，沒人搗騰門了，不冷了！”的催促下，懶懶的從熱乎乎的被窩里爬出來。有一天，我卻起的出奇的早，只因睡夢里聽到兩個哥哥在高聲的喊著號：“一、二、三——再來：一、二、三——”
起來后，才知道哥哥們在用力往外推著通往外面的房門，而那門卻好似有人在外面堵住一樣，絲毫不動。媽媽和奶奶正忙著做飯，嘴里不時的勸哥哥：“別弄了，一會兒你爸爸下夜班回來就好了�！笨匆娢疑瞪档脑谝慌钥礋狒[，怕我著涼感冒，就又把我趕回了被窩里。
原來，是下了一夜的大雪，把房門給堵死了。好奇的我合衣趴在被窩里卻沒有再睡，只是伸著小腦袋看看這門怎么能打開。終于，門外有了聲響，興奮的哥哥們高呼著門外鄰居大哥哥的名字，門里門外密切配合著，房門終于艱難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被推開了。當(dāng)門開到能容一個人側(cè)身通過的時候，哥哥們強(qiáng)擠出了門，和鄰居大哥哥一起去清理著門外的雪，終于，房門完全被打開了。一股雪后特有的寒氣撲面而來，讓人直透到心底的清爽。還沒等我看清門外滿世界的雪色，哥哥們就“咣當(dāng)”一下把門重新推嚴(yán)，聽到他們在門外一邊說笑著，一邊清理著雪，只是那聲音漸漸遠(yuǎn)去。
過了很久，哥哥們回來了，爸爸也回來了，一邊急忙的吃了幾口飯一邊說這場有多大。之后，所有的人都拿上能用的清雪工具出去了。下了這么大的雪，奶奶是斷不許我去外面的。急著想看看外面是怎樣的一個雪的世界的我，只能趴在窗臺上往外張望。玻璃窗上結(jié)滿了各式各樣的冰花。那是平日里我最喜看的一張張美麗的畫了，每天都不一樣，每塊玻璃上的也都不一樣。往往，那漂亮的冰花能陪我一個上午，看著它們的美，看著它們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被陽光熔化的過程。但今天，此時，我卻顧不上那冰花有多美，哪些是我未曾見過的樣子，只是撅著小嘴對著那些漂亮的冰花使勁的吹著氣，好半天才化掉一小塊冰花，露出不大的玻璃來。用小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把臉盡量的貼在玻璃上，直到那玻璃壓扁了小鼻子，終于，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灰藍(lán)的天空下，雪越發(fā)白的刺眼。庭院前的雪早已堆成大大小小的雪山。一些小孩子正在忙著堆雪人，打雪仗。沒見他們的雪人堆得怎么樣，倒是他們自己一個個弄得渾身上下全是雪，跟個雪人似的。那歡笑聲似乎又熔化了雪，只見每個人的額頭上如同嘴里一樣，都在冒著霧氣。有的玩的興致高了，甚至把帽子脫掉，手套摘下，衣服的扣子也解開了，敞著的懷里一轉(zhuǎn)眼也就全是雪了。遠(yuǎn)處，大人們和大一點(diǎn)兒的孩子們在忙著清雪。同樣，很多人也除去了帽子和手套，有的還脫去了厚重的棉衣。雖然看不清，我卻能想象出那些人身上的霧氣一定比眼前的頑童們的多。我也在想，如果我能出去，一定能堆出漂亮的雪人，也能跟清雪的人們一樣，干得大汗淋漓的……
“傻笑什么呢，快到奶奶這兒來�！被剡^神來爬到奶奶的懷里，好溫暖哦。奶奶的大手熱熱的，抓著我那凍得冰涼的小手使勁搓著。又用同樣熱乎乎臉來暖我那同樣凍得冰涼的小鼻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從大人的話里得知：好多年沒下這么大的雪了，家家戶戶的門差不多都被大雪封死了，路也看不到了，整個世界就能看到高出雪平面的半截房子和大樹。而鄰居的大哥哥是把自家窗子上的玻璃卸下一塊才率先爬出屋的。這場罕見的大雪使得學(xué)校停課，工廠停產(chǎn)，所有的人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工具清雪。在那個物質(zhì)極其貧乏的日子里，幾乎是完全靠人力挨家挨戶清理門前的積雪，解救被困在屋里的人們；一小段一小段的清理出不能被稱為路的“道眼兒”。那“道眼兒”只能容相向的兩個人側(cè)身通過。哥哥們則把那“道眼兒”叫作戰(zhàn)壕�，F(xiàn)在想想，還真就沒有比戰(zhàn)壕這兩個字更能形象的展現(xiàn)那“道眼兒”的樣子呢。
哥哥們所謂的戰(zhàn)壕，是在地面上平鋪著的高約兩三尺的雪層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挖出的不到兩尺寬的直上直下的雪溝，雪溝的底部要盡量露出地面，以免人走在上面打滑。雪溝的側(cè)壁又要不斷的用鍬刮齊、拍平，以防止雪層塌方。而雪溝里清出來的雪就分揚(yáng)在雪溝的兩側(cè)。哥哥們總是要比誰的戰(zhàn)壕挖的又快又直，而且還能跟對面挖過來的正好對接。期間也在不斷的笑著那些挖得不是很成功的戰(zhàn)壕：有的越挖越偏，最終挖到了樹下、路邊的溝里、房子的墻角下；有的相對的兩個人挖成了平行的兩個戰(zhàn)壕，只好停下來再彼此打通；有的越挖越淺，最后變了個山坡，不得不返回去重新再挖……聽起來好象是都在犯著低級的錯誤，其實(shí)是雪實(shí)在的太大了，整個世界都是那樣的白的刺眼，到處都是平平的雪，偶爾高出來的房屋和大樹也同樣是白的刺眼。后來上中學(xué)的時候，學(xué)到了參照物，才知道無有參照物的世界是多么的茫然。
也是上中學(xué)的時候吧，親眼看到了一場大雪后的壯觀，只是聽大人們說，比起那場封門的大雪小得多了。那場雪也使學(xué)校停了課，當(dāng)再次走進(jìn)校園的時候，滿校園都是象小時候哥哥們說的那種四通八達(dá)的戰(zhàn)壕。走在那樣的“道眼兒”里，個子矮一點(diǎn)的就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一個腦瓜尖在雪面上移動。聽著腳下“咯吱咯吱”的踩雪聲，眼著滿眼的雪，白亮得刺眼。樹也是白的，那是美麗的雪掛裝點(diǎn)成的。那雪掛象霧松，卻是霧松無法能比的美。那是一朵朵雪花一層層極精致、極整齊的貼附在樹的枝條上以后的齊聲的歡唱。那房頂也是厚厚的雪，只是在地上的雪平面和那雪房頂之間，能看到一小截紅色的磚墻。當(dāng)風(fēng)起的時候，房頂?shù)难�、樹枝上的雪連同地面上的雪，都極力的飛舞起來，形成一卷一卷的雪紗在空中翻轉(zhuǎn)、飄散……
少兒的記憶中，大雪似乎都是下在夜間。
上大學(xué)的第一個寒假，回家途中轉(zhuǎn)車的時候，被告知雪太大，火車沒法正常開出站。正午時分，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那雪撲簌簌的向下傾來。那不是雪花，也不是雪片，那是雪砣——無數(shù)的雪花聚在一起，粘在一起，成為一個整體的向大地奔來，似乎能眼看著地面上的雪面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升高。抻出手來接那雪砣，幾個雪砣就把手掌蓋滿。一忽兒，想起小時候奶奶絮的棉被，一片一片雪白的棉花一層層的鋪著，很快就鋪成厚厚的、平平的一個整體。象，象極了。天空就是想要把整個世界用它精心絮成的巨大的棉被填平、蓋嚴(yán)。
世紀(jì)交替之際，身在杭州卻有幸感受到當(dāng)?shù)氐难?jù)說杭州已經(jīng)好多年沒下過雪了，孩子們都沒見過真正的雪是怎么的從天空飄落下來的。而那被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下雪的情景，在我看來，卻沒有一絲印跡。只是從當(dāng)?shù)厝说目谥衼砀惺苣欠N興奮。“早上下雪了呢！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樓上的在陽臺上抖被子落下的灰塵呢！”而偶有在北方長大的孩子，一聽見這個久無人提起的雪字，一個反應(yīng)就是高呼、跳躍“我要出去堆雪人！”多么可愛的童趣啊——就算把整個杭州的雪都收集來恐怕也堆不起半個雪人來……一忽兒，明白了原來不只是北方人對雪有說不清的情結(jié)，也似乎解開了久在心底盤旋的一個疑問“為什么生在臺灣的孟庭葦能把一首《你那里下雪了嗎》演繹如此深入人心”。
做收款員的時候，一個很晴朗的午后，陽光透過窗子照在身上暖暖的。久看電腦后習(xí)慣的望向窗外，啊，那是一種讓人窒息的美！只見大朵大朵的雪花借著風(fēng)的吹拂，畫出各種美麗的線條，飄飄灑灑的飛舞著。時而直線下降，時而盤旋上升后再向下旋去。那一層層的雪簾象用一朵朵雪花串成，又象是雪花們用最后的生命舞成。金色的陽光映襯下的雪花極盡潔凈。我搜遍所有的溢美之詞，也只能用“雪舞極美”來表達(dá)，那是一種只能靜靜的用心去感受的美，那是一種清冷而又躍動的生命，那是一種陽光下忘情的宣泄……
此后，不敢再去看空中飄落的雪，只怕毀了心中那份雪舞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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