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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迷失的村莊散文

        時間:2020-08-09 17:20:15 散文 我要投稿

        迷失的村莊散文

          我是在一個夏天的午后離開下雷村的。裝載行李的三輪電動車正在駛來,陽光毒辣,塵土飛揚。

        迷失的村莊散文

          我站在村口,又望了望四周,垃圾池、碎石路和密集而立的出租房,突然間竟對這個短暫生活過的村莊有了一絲留戀。從這里出發(fā),我將去往廣州,那里有熙攘的人群、璀璨的燈火和各種富麗華貴的想象,但那帶著金屬味道的空氣里,將不再有村莊里黃皮果和酸荔枝混合而成的夏日果實的清香。

          當(dāng)然,在即將出發(fā)的時候,我也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再以飄渺的牧歌來簡單概括眼下的村莊,那將是淺薄而無聊的。這個時代的沖突與焦慮,已經(jīng)彌漫在廣闊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像下雷村這樣處于城市和鄉(xiāng)村交接的地方。

          它的確有著淳樸的鄉(xiāng)間風(fēng)景:野花在狹小的路兩旁招搖,一蓬蓬還帶著泥土清香的花生靜臥于曬谷場,鵝與鴨歡樂地出落于水塘對岸的林間……但就在這偏僻的`鄉(xiāng)村,也還有蜂涌而至的租房客,他們大多是附近高校的學(xué)生,帶著青澀未脫的笑容;還有廉價的商店、飯館與網(wǎng)吧,昏黃燈火下的啤酒、淚水和歌聲——總之,行走在這樣的鄉(xiāng)村,我常常有種穿越時空的味道,農(nóng)民、讀書人、野花和性、前現(xiàn)代、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各種奇怪而紛雜的概念都能在這不大的村莊里,獲得錯亂的呈現(xiàn)。

          我也經(jīng)常想,類似的環(huán)境,是可以產(chǎn)生優(yōu)秀詩人的,它幾乎符合行吟與抒情的全部條件。但遺憾的是,在下雷村生活的兩個多月里,我到底連一篇文字都沒有留下。唯一的書寫沖動發(fā)生在一個細雨瀟瀟的午后。我在陽臺上戲看房前水塘里慌亂上岸的鴨子,耳畔傳來隔壁情侶青春縱欲的狂歡與呻吟。這細雨淋漓中的熾熱欲望,使我遙想起三十多年,京郊的白洋淀,或者東北的農(nóng)場,我們父輩的青春正在流浪。在一個同樣下雨的日子里,有人在粗糙的紙上寫下了詩行,然后,這些手抄的詩句,在年輕人中間秘密地流傳開來了,然后,有暗夜里的流淚,有激動人心的吟唱,有了芒克、北島、食指……這些名字的閃光。

          從某種程度上說,父輩們那令人驕傲的文學(xué)史就是從同樣偏冷的鄉(xiāng)村開始的。壓抑與反壓抑,是所有青春永恒的主題,誰又能說我在夏雷村細雨中聽到的聲音,不是一種帶著荷爾蒙味道的原始詩性呢?

          然而,真正的問題是,狂烈的抒情之后,當(dāng)余溫尚存的理想遭遇冰冷現(xiàn)實的銼刀,我們的青春該如何安放?幸運的是,我們不必再像父輩一樣,糾纏于政治語碼的桎梏;不幸的是,有一種叫商業(yè)的東西,正在和當(dāng)年的政治一樣,無情地擊潰又一代人的青春想象。

          從鄉(xiāng)村到城市,我們在父輩的循循善誘下,用所謂的“奮斗”,完成了又一撥聲勢浩大的城市化;但與父輩的遭遇不一樣的是,艱難的城市化后,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還得經(jīng)歷更為痛苦的蛻變:逆城市化。退卻,從無力接近的城市中心退卻到邊緣,退卻到甚至像下雷村一樣的各種村莊。我們滿心歡喜地以為,這樣的退卻,可以暫時躲避來自一線城市的巨大物質(zhì)束縛,帶來田園的棲息與安寧,可真正退卻到鄉(xiāng)村邊緣之后呢?

          曾經(jīng)的村莊,早已迷失在商業(yè)和城市化合力裹挾的大潮中,我們所面對的,只是一片田園將蕪罷了。

          胡不歸,胡不歸?可是,我們流浪的青春,我們潰敗的想象,又究竟該歸往何處呢?

          離開下雷村前的一個黃昏,我和房東閑聊。這個操勞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總是望著不遠處城市上空那高聳入云的建筑物。盡管有著豐厚的租房收入,他對未來依然充滿了憂慮、他期待著村里的孩子能到城里上學(xué),甚至真正地成為一名“城里人”。他講述這些期待的時候,我想起了在市區(qū)另一處流動人口更加密集的“城中村”所見到的場景:匆忙的人群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接她的孩子放學(xué)回家,她孩子讀的幼兒園就在“城中村”街口一處垃圾站的旁邊。我的同學(xué)告訴我,這個女子很多年前就在這里租房,在這個城市里打拼。那間不大的出租房,是她少女時身處異鄉(xiāng)的閨房,也是她和丈夫結(jié)婚的新屋,更是幾年前孩子的育嬰室。

          我聽完同學(xué)的介紹,默默地穿行在“城中村”狹窄而擁堵的小街上,不時有年輕的女孩托著行李在人群中打聽租房的信息,也有更多略顯蒼老的女子從小街深處行色匆匆地走來,走向街口,那里連接著一個省會城市更加寬闊的街道,更加洶涌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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