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堂的路有多遠散文
凡山必青,凡水皆綠,這好象是對九寨溝最淺顯的注解,但也是最粗枝大葉的觀感。其實,九寨的美既在青和綠之中,又在青和綠之外。她貼著我們生命的邊緣而來,像一場夢,像一次毫無準備的情感盛宴,直奔我們的胸懷,能把人打一個踉蹌。有時候我會為一棵樹、一汪水而駐足,呆呆地看著這棵樹被歲月點成一尊化石,沉沉地在水底招搖。
情感敏銳度的蛻化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從游移在一個又一個的城市的時候起。心情常常被折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以適應城市對人的要求。在鋼筋水泥的叢林里,除了仰天長嘆,然后就是把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從人群里匆匆逃開,在書本里尋找過去和未來。然而,書本也在迅速地沙漠化,對情感的訴求變成了呻吟和尖叫,像子彈一樣呼嘯在寂靜的夜晚。一切都在激素的灌溉下瘋狂地生長,并開出惡之花。
城市化覆蓋了一切,它幾乎像一條裝配流水線,毫無道理的把我們吞沒,然后把我們一個個裝配成鋼鐵戰(zhàn)士,投放到社會上來。秩序和冰冷的道德,培養(yǎng)了大批的紳士和淑女,包括站立的姿勢和坐的角度,還有微笑的分寸都被程式化了。莫斯科不相信眼淚,每個城市都不再相信眼淚,這種矯情的浪漫,已經(jīng)成了一種十足的奢侈品。
然而,我就是在這個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棵樹。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倒下的,靜靜地躺在九寨溝一個海子的水底,渾身披滿了青苔。雖然被數(shù)以萬計的游人注目和指點,它依然還是埋頭在水底,一種天然得有點傲慢的姿態(tài)。水在它的周圍靜靜地流著,它用身軀改變了水的姿勢。在它的胸部,又長出了另一棵樹!那一棵小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臨風起舞,在九寨溝數(shù)不勝數(shù)的樹的天地里,被匆匆走過的人們所記憶,所牽掛。
我被打動了!我真的不知道,心還能被打動,而且是被一棵樹,沉在水底的一棵樹。而我就是在這時候才開始認識九寨的,我覺得它真正的美就是像這棵樹一樣,巧奪天工而又樸素沉著,大氣磅礴而又細膩溫婉。水綠了又紅,黃了又青,清澈得已經(jīng)沒有了自己的顏面,和山上的色彩渾然成了一體;山濃了又淡,疏了又密,嫵媚得像一群盛裝的舞娘。有人說,春天和秋天的九寨是最美的,而我卻是盛夏來的。但我覺得我來的正是時候,這是一個遍地開滿格桑花的季節(jié),水聲淙淙,樹影婆娑,連瀑布都像一個縱情的少年。能把你的心情撥弄得像五月的風車的,豈止是一棵樹。
天堂:浪漫了一點、散漫了一點、傲慢了一點
我真正認識九寨天堂是從天堂人開始的。從入住成都國際會展中心,天堂的氣息已經(jīng)濃郁地向我們逼近。其實,我剛從另一個天堂來,我在蘇杭被調(diào)和得像唐詩宋詞一樣的情緒還沒散開,就一頭扎進了這座人工天堂。這座從九寨神奇的土地上迅速生長起來的龐大的建筑物,怎么融進那么多的宗教情懷是無法一言以蔽之的。到天堂來,你已經(jīng)不是來旅行,而是朝圣來了。我們被一種宗教般的情懷所包裹,被城市硬化的神經(jīng),一點一點地軟化成掛在古羌寨爾瑪人家墻頭的一串火紅,一串金黃。
哪怕是跟一萬個人在一起,旅游永遠是一個人的事情。每人都懷揣著不同的心事,被外界的明或暗一一照拂。突然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喜歡上了劃在高等級公路中間的那道黃線。好象那道線從進入九寨溝就開始了,一直引領著我們往前?吹镁昧司陀X得浪漫得有點傷感,有點虛幻。我想起讀大學時候看到的一部寫海邊的意大利電影,在那部電影里,海邊的一條公路就劃著這樣的黃線,像一條黃絲帶,像家人溫情的眼神。
圍坐在甘海子的草地上,遠遠地看著一群藏人在大聲說笑。他們那散漫的神情,幾乎忽略了我們的存在。有時候他們迎風起舞,歌聲也忽高忽低的`傳過來。我們眼里的天堂只是他們的天地,在他們自由地舉手投足之間,驚醒了我們多少沉睡的心事。真不知道是我們修飾了他們的風景還是他們點綴了我們的夢!
一個穿黃馬甲的清潔工遠遠地走過來,他一手提著垃圾袋,一手搖著轉經(jīng),專注得像一個前去朝覲的信徒。九寨溝是沒有垃圾的,所以九寨溝的清潔工更像一個具有象征意義的使者。其實,在這里見到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從容和鎮(zhèn)定,不管是跟隨他們在甘海子漂流,在牧民的馬背上狂奔,即使是一個售貨的小女孩。有時候,在山道上遠遠地看著山下的羊群,在逆光里像一堆堆圓滑的卵石。心想,在天堂里,像一只羊那樣被放牧,該是怎樣的愜意!
到了下午,游的累了,就獨自躲在爾瑪人家的羌吧里,點上一杯卡布其諾,讓咖啡的香濃一絲一縷地把自己包裹起來;或者回到房間里,一頭栽在寬大松軟的沙發(fā)里,迷朦地看著綠色的陽光從落地窗上一波一波地潑進來。那時候我才想起來,天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