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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行者散文
尼泊爾位于喜馬拉雅山南麓,山高云低層巒疊嶂,不便的交通纏住了一代又一代的當(dāng)?shù)厝,他們世世代代陪伴著大山,逃不出大山的手掌,聽著狂風(fēng)的呼嘯,瑟瑟在風(fēng)雪中發(fā)抖。在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上,有一種神秘又稀缺的珍貴的藥材,被世人譽為“軟黃金”,那就是冬蟲夏草。貪婪者對其早已垂涎三尺,甘愿冒著生命危險在懸崖峭壁上攀來爬去,只為采摘一株上等蟲草,賣上好價格。
尼泊爾的人民,每年要為政府繳納極重的稅,如同中國舊時期的公糧,甚至比公糧繳得更多,如果不繳就要被清理出村子,人民也迫不得已走上了挖蟲草的道路。挖蟲草如同彩票,可以讓你一夜暴富,也可以讓你命喪黃泉,即使是一場豪賭,人們也愿意,因為生活沒有給他們更多的選擇,要么死在政府的稅務(wù)之下,要么從懸崖上滑落而亡。倘若有幸,還能在挖掘蟲草時大賺一筆,能夠維持一家人一年的開支。在尼泊爾偏遠(yuǎn)的山村,那里的人們在生活的壓迫下,都會選擇走上到遠(yuǎn)方去挖蟲草的路。在離開村子之前,阿桑給村子管事者繳了一筆不薄的費,才得到了挖蟲草的許可,并且還簽下協(xié)議,把挖得的蟲草全部賣給這些管事者。
離開村子時,全村人要祭祀天神,渴望得到天神的憐憫與眷顧,婦女們?nèi)粝聛硎卮澹泻⒅灰^十二歲就會被父親帶到遠(yuǎn)處去挖蟲草。祭祀之后,阿桑把帳篷與行囊裝到馬背上,轉(zhuǎn)身給他妻子交代,如果兩個月還沒有回到村子,就讓她不要再等他了。挖蟲草的時間很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去早了蟲草還沒有長好,去晚了就只剩下草,沒有蟲。往返路上需要將近一個月。走在挖蟲草的路上和挖蟲草同樣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馬匹與人都走在懸崖峭壁上,隨時都會有掉進(jìn)懸崖的危險,再也無法回到這個村子。阿桑是挖蟲草的老手,挖掘蟲草最有經(jīng)驗,不過今年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wù),就是帶著自己剛滿十二歲的兒子阿卓一起去遠(yuǎn)方挖蟲草。
村子里去挖蟲草的人如一條長龍,盤繞在山腰上,慢慢地向前蠕動著。馬兒鈴鐺聲聲響,年輕人都奔赴去遠(yuǎn)方,近處的蟲草早已被人挖斷,他們不得不到更遠(yuǎn)的地方去。全村的勞動力都在統(tǒng)一時間出發(fā),這是何等的壯觀?可是,如果不是被生活所壓迫,誰會愿意去挖蟲草?只有那些管事者,每天悠哉悠哉地在村子里閑逛。他們有政府撐腰,又與富商勾結(jié),最終受苦受累的只是那些被逼無奈的平民百姓。
阿桑帶著兒子,在山路上走著,一邊緊挨著大山,一邊是懸崖。馬匹馱著沉重的行李,在前面吃力地走著,阿卓跟在馬匹后面,阿桑走在兒子身后,一步步往前挪著。阿卓走在路上四處張望著,看看遠(yuǎn)處的雪山,再順便看看腳下的路。山路上的石頭多得無法放腳,阿卓還是看看山,再看看水,突然腳下一滑,阿桑瞬間、一把抓住阿卓厚厚的棉衣,把阿卓用力抱在懷里,嚇壞了的阿卓,在阿桑懷里仍舊心驚膽戰(zhàn)。阿桑沒有批評、沒有咒罵阿卓,只是提醒他一定要注意安全。父子兩人繼續(xù)向前走著,走著走著,村民們都會散開,只有分開來挖,才會挖到更多的蟲草,因為蟲草真的是少得可憐。
剛到達(dá)目的地,搭好帳篷,不遠(yuǎn)處便傳來了噩耗,一位挖掘者不慎從山上摔下,當(dāng)場死亡。每當(dāng)有人聽到這個消息時,都會雙手合十,念叨著什么。與其說那是為亡靈超度,不如說是讓自己得到天神眷顧。當(dāng)消息傳到阿桑耳朵里時,阿桑也不例外地雙手合十,念叨一番,阿卓也跟著父親那樣做,緊閉雙眼,雙手合十,為一切祈禱著。有人墜落身亡,這是一件早已司空見慣的事情,畢竟這也是一條生命,雖然很常見,但是只要聽說就感覺到晦氣,因為這樣的事情隨時都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兇惡的寒風(fēng)與大山,似乎想要吞噬一切與生命有關(guān)的物體,寒風(fēng)刺骨,張著大口,一口吞下一個人,就連骨頭也不會吐,環(huán)境就是如此險惡,可是人們也要在這樣的地方無休止尋找著。
以前挖蟲草很簡單,每天挖上百株不成問題,可是后來人民意識到蟲草的珍貴,爭先恐后地挖著,直到如今,每天能挖十株就是一種挑戰(zhàn)。以前價格很低,現(xiàn)在的價格一直在爬高,高到了只要每天能夠挖到十株,連續(xù)挖一個月,就可以維持一家人全年的開支,暴利的背后是人們生命的夭折和生態(tài)的破壞。在利益面前,誰還會顧慮那么多,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當(dāng)自己過得不好時,誰還會心疼他人的遭遇?當(dāng)自己還在受著壓迫時,誰還會注意別人身上的擔(dān)子?
七八月份的尼泊爾,在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上地區(qū),隨時都會下起雨或者雪。剛到這兒第二天就下起了雪,阿卓問阿桑,“這雪什么時候會停啊?我能不能去看看雪?
”躺在帳篷里休息的阿桑,只是把身子裹得更緊,告訴阿卓說“你還是好好待在帳篷里睡覺吧!準(zhǔn)備迎接第二天的挖掘。”說完之后,阿桑就繼續(xù)休息,畢竟阿卓還是一個孩子,他才不會考慮你們多,父親阿桑帶他來挖蟲草,只是為了讓他長見識,讓他熟悉這個挖蟲草的過程。阿桑由于長時間生活在雪山里,眼睛開始不好使,這次帶著阿卓,也是想借用他的好視力,因為蟲草只會在土壤里露出一個小小的頭,與其它草混在一起,很難找到。
當(dāng)太陽爬上山的時候,帳篷里的人都出來活動一下筋骨,做一碗熱飯,然后準(zhǔn)備開挖。放眼看一下大山,山上到處爬的都是人,都是你爭我搶?墒峭谙x草又是一個細(xì)活,需要把每一寸土地看遍,阿卓一直趴在阿桑身邊,阿桑為阿卓指點著如何找蟲草,如何挖蟲草。年輕的阿卓,上手很快,再加上視力好,總會找到蟲草?墒牵⒆渴莻孩子,體力是他最大的弱點,挖幾個小時之后,就會趴在地上睡上一覺,醒來之后,吃個干糧,繼續(xù)挖。對于挖蟲草的人來說,蟲草不僅僅是財富,更是一家人的命。
挖掘進(jìn)行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再次下起了大雪,人們就會聚在一起,圍到一個大的帳篷里看電影。尼泊爾的山村,如同中國八九十年代,哪家有臺電視,全村人都會圍到他家去看電視。然而在尼泊爾,電視不是誰想看就能看的,你必須要有蟲草,蟲草相當(dāng)于門票,給一株蟲草就能看上一整天,年輕的孩子們都會圍在電視機前看電視,那大人呢?大人們會聚到另外一個屋子里面,賭的就是蟲草。十賭九輸,最大的受益者還是莊家,有的人會在中失去所有的蟲草,能贏到蟲草的人很少很少,阿桑也不例外的參與了這樣的,只是阿卓一直在身邊提醒著阿桑,讓他今早收手,阿桑只是使勁地?fù)u頭表示無奈,阿桑在中把這幾天辛苦挖來的蟲草全都輸了,那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日子需要他更加拼命地挖蟲草。
太陽再次照耀大地上時,所有人就會再次出發(fā)挖蟲草,阿卓和阿桑和往常一樣爬在山上,一步一步往前挪著。阿卓看著遠(yuǎn)處的太陽,說:“今天日出真漂亮”,阿桑只是在地上尋找著,頭也不回的說:“趕緊挖蟲草吧!咱們的時間不多”。然后兩個人就在山上,一前一后的尋找著。如今挖蟲草變得十分困難,因為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蟲草的數(shù)量卻不見增多,辛辛苦苦挖一天,能挖十幾珠就非常不錯。這個問題對于阿卓和阿桑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問題,不過他們很幸運,阿桑是老手,阿卓視力非常好,這些問題對于他們來說,就不算是大的問題,他們一天能挖到幾十株蟲草,是其他人的好幾倍,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那就是防盜。
珍貴的蟲草,被這里的每一個人死死盯著,包括小偷。小偷會趁人們挖蟲草、放松警惕之時,潛入帳篷里偷蟲草。因此很多挖蟲草者都是隨身帶著蟲草,阿桑也不例外。因為阿桑見過那些蟲草被偷的人民痛哭的模樣,畢竟那是挖蟲草者冒著生命挖來的,那也是一家人生活的希望。每當(dāng)有人的蟲草被盜,就會被傳到各個角落,也算是一種警惕吧!警惕所有人防盜,畢竟誰也不愿意自己的蟲草被盜。所有人的帳篷都是臨時的,隨時更換地方,人們也是跟著自己的帳篷轉(zhuǎn),以便自己在挖蟲草時就能看到自己的帳篷是否安全。
在挖蟲草即將進(jìn)入尾聲的時候,那些管事者就會騎著馬來到挖蟲草人的帳篷處收購蟲草。在管事者和挖掘者直之間一直都是不對等的利益關(guān)系,管事者的利益最少是挖掘者的十倍。挖掘者更像是管事者的玩物,是最廉價的勞動力,冒著生命的危險,最終掙得錢還是寥寥無幾。管事者更像是上帝,玩弄著挖掘者,把挖掘者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挖掘者還是心甘情愿地來到千里之外挖蟲草,蟲草在他們眼里,是生活下去的希望,是存活下去的資本。
尼泊爾高原地區(qū),早早進(jìn)入寒冬,貧窮的人民用單薄的外衣抵御著一整個冬的寒冷,而那些管事者、手握大權(quán)的人,則是逍遙自在地享受生活,過了挖蟲草的那段時間之后,除了管事者,所有的生命如同進(jìn)入了冬眠狀態(tài)。阿桑一家人艱難地維持著生活,他們在等,等明年挖蟲草季節(ji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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