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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汪曾祺小說《鑒賞家》的深層解讀

        時間:2020-10-16 11:41:35 汪曾祺 我要投稿

        汪曾祺小說《鑒賞家》的深層解讀

          引導(dǎo)語:小說《鑒賞家》是汪曾祺著名作家的作品,下面是小編收集的這篇小說的原文的深層解讀,我們一起閱讀學(xué)習(xí)吧。

        汪曾祺小說《鑒賞家》的深層解讀

          葉三只是一個“賣果子”的小販,可這個小販明顯地異于同類,他不“開鋪?zhàn)?rdquo;,不“擺攤”,也“不挑著擔(dān)子走街串巷”,他專門“給大宅門送果子”。也許正因為此,葉三才有緣結(jié)識了畫家季匋民。葉三“從心里喜歡”季匋民的畫,年歲大了之后,他只為季匋民一人送果子。這樣他就有了機(jī)會,零距離地看季匋民作畫。時間長了,對季匋民的畫也能說上一二,由此被季匋民視為知己。季匋民常常送一些畫給葉三,葉三將其視為家珍收藏著。季匋民死后,他的畫價格飆升。有個日本人聽說葉三收藏了許多季匋民的畫,便遠(yuǎn)道而來,試圖用重金購畫,葉三拒絕了。后來葉三死了,他兒子遵照他生前的遺囑,把季匋民的畫和葉三都裝進(jìn)了棺材,埋了。

          小說的情節(jié)沒有什么大的波瀾,人物也沒有什么大喜大悲。汪曾祺在《小說的散文化》中曾經(jīng)談及他的老師沈從文的小說《長河》:“它沒有大起大落,大開大合,沒有強(qiáng)烈的戲劇性,沒有高峰,沒有懸念,只是平平靜靜,慢慢地向前流著,就像這部小說所寫的流水一樣。”這樣的表述,也完全適合汪曾祺自己的小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鑒賞家》所顯示出來的正是這樣的一種自然純樸的特質(zhì)。

          可蘇教版的“教參”卻簡單地將小說的主旨概括為“對美的鑒賞”,這種理解,只是停留在對小說表面意義上,并沒有真正意會到小說深層次的意蘊(yùn)。它缺乏對小說中“美”的內(nèi)涵的挖掘,顯得極為空洞。仔細(xì)研讀小說,就不難發(fā)現(xiàn)小說中所展現(xiàn)出來的美是多彩的、豐富的。

          一、風(fēng)俗美

          汪曾祺在《談?wù)勶L(fēng)俗畫》一文中說:“我對風(fēng)俗有興趣,是因為我覺得它很美。”他以為風(fēng)俗“反映了一個民族對生活的摯愛”,“保留一個民族的常綠的童心,并對這種童心加以圣化”。他還在《〈大淖記事〉是怎樣寫出來的》一文中說:“我以為風(fēng)俗是一個民族集體創(chuàng)作的抒情詩。”作者對風(fēng)俗情有獨(dú)鐘,勢必會在他的作品中借助于各種不同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

          小說《鑒賞家》開篇之后大段的內(nèi)容,寫葉三一年四季賣果子,從“立春”前后的“摔在地下就裂開了”的青蘿卜寫起,到“白得像一團(tuán)雪”的香白杏、“嘴兒以下有一根紅線”的“一線紅”的蜜桃,到“紅的像珊瑚,白的像瑪瑙”的櫻桃,再到“端午”、“夏天”、“重陽”各個節(jié)令的不同果子,最后是“入冬”后的“碧綠生鮮”的檀香橄欖。作者不厭其煩,如數(shù)家珍,或繪其形或描其色或?qū)懫湮,將不同時令的果子展示在讀者的面前,鋪展開來的是小城風(fēng)物的長長畫卷,令人流連忘返。

          這樣的風(fēng)俗美還表現(xiàn)在小說的一些細(xì)節(jié)描寫上。比如,作者寫葉三到季匋民家送果子,一去就是半天。季匋民作畫,葉三先是“磨墨、漂朱膘、研石青石綠、抻紙”,然后就“站在旁邊很入神地看,專心致志,連大氣都不出”。年逾五十的葉三,之所以如此,除了他內(nèi)心深處喜歡季匋民的畫,對季匋民十分恭敬之外,還有就是小城崇文的古風(fēng)熏染了他,致使他在不自覺中,向季匋民執(zhí)弟子之禮。再如,季匋民作畫送葉三,時常題款為“畫與葉三”,以排行稱呼,傳承的也是古代之風(fēng)。還有,季匋民死后,葉三雖然不再賣果子了,但是“他四季八節(jié),還四處尋覓鮮果,到季匋民墳上供一供”;而寫日本人到葉三家看畫,也是入鄉(xiāng)隨俗,“要了清水洗了手,焚了一炷香,還先對畫軸拜了三拜,然后才展開”,這一切無不染上濃濃的世風(fēng)民俗的氣息,讓人深深感受到一種遠(yuǎn)去的久違的美麗。

          二、生活美

          風(fēng)俗是一種積淀,是人生活的一個背景!惰b賞家》中的人物生活在這樣的風(fēng)俗中,他們的印記也就烙上了鮮明的地方色彩。雖然小城人的生活不能稱之為富有,但他們按照自己的生存方式,生活得自在有味。比如葉三,他賣果子的“三不”方式,他“風(fēng)里雨里,水路旱路”行走四鄉(xiāng),他與園主“熟得像是親家一樣”,無不透露出他生活中的自由與愜意。他能從紫藤的亂花中看出風(fēng),他能懂得一只小老鼠的頑皮,無不顯示出他對生活的熱愛。唯有生活的美,才倍讓人關(guān)注生活的細(xì)小之處。即使是在他五十以后,只為季匋民一個人賣果子時,他也樂此不疲。又如葉三的兩個兒子,“都是學(xué)布店的”,老大是“店里的頭一把算盤”,老二的量布、撕布成了“布店的招牌”,他們各自順著自己的特長發(fā)展,成人、成家。

          還有畫家季匋民,他不愿與那些假名士高談闊論,便很少應(yīng)酬,即使是實在不得不去的親戚宴請,“也是到一到,喝半盞茶就道別”;他畫畫時,習(xí)慣于“畫兩筆,湊著壺嘴喝一大口,左手拈一片水果,右手執(zhí)筆接著畫”,率性而為,頗有晉代士人的風(fēng)采。小說中有一個情節(jié),寫葉三給季匋民送來一大把蓮蓬,季匋民很高興,便畫了一幅墨荷,還有好些蓮蓬。畫完之后他興致勃勃地問葉三,畫得怎么樣。葉三卻說畫得不對,畫的看上去是白蓮花,可畫的蓮蓬卻很大,蓮子又飽滿,墨色也深,這又是紅蓮花的蓮子。季匋民聽后連忙又展開“一張八尺生宣”,畫了一幅紅蓮花,還題了一首詩:“紅花蓮子白花藕,果販葉三是我?guī)。慚愧畫家少見識,為君破例著胭脂。”沒有偽飾沒有諂媚,更沒有心機(jī)和盤算,一切出自肺腑,自自然然。

          小說中的人物活得真誠而又實在,而這樣的真實閃耀出的是“美”的光彩。

          三、人情美

          風(fēng)土連著人情,生活顯出人情。淳樸的風(fēng)俗與自然的生活也就彌散出濃濃的人情味兒,這樣的人情味兒,讓人感受到一種別樣的溫暖。

          比如,“葉三賣果子從不說價。買果子的人家也總不會虧待他”。盡管葉三賣的果子“得四時之先”,個個“都很大,都均勻,很香,很甜,很好看”,但他“從不說價”,寫盡了他為人的厚道;而買家的“總不會虧待他”,則是對葉三的絕對信任。賣與買之間的背后,是沉沉的真和善。

          再如,葉三五十歲了,他的兩個兒子便商量著養(yǎng)他,不要他再走宅門賣果子。葉三“生氣了”:“嫌我給你們丟人?兩位大布店的‘先生’有一個賣果子的老爹,不好看?”葉三非但沒有領(lǐng)兒子的.這份好意,還惡語相向,可兒子卻毫不介意,“連忙解釋”:“不是的,你老人家歲數(shù)大了,老在外面跑,……做兒子的心里不安。”最終兒子“依了”葉三,為父親裱了季匋民送他的畫,還按照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討個吉利:添福添壽”,為父親打了一口壽材。父與子之間的沖突從起因到結(jié)果,傳達(dá)出的都是厚重而溫暖的親情。后來葉三死了,兒子遵照他的遺囑,將季匋民的畫裝在父親的棺材里一起埋了。兒子并沒有因為季匋民的畫價格飆升而動一絲的其他念想,他們只是恪守著做兒子的準(zhǔn)則行事。父親生前視畫如命,死后讓那畫與之相伴,唯有如此才能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兒子對父親的情感顯示出來的大美可捧可掬。   還有,葉三知道季匋民畫畫離不開水果,就將“最好的水果”,“首先給季匋民送去”;葉三知道季匋民最佩服李復(fù)堂,便用“蘇州片”與人換了四開的李復(fù)堂的冊頁,給季匋民送去。而季匋民知道葉三喜歡自己的畫,便破了自己“從不當(dāng)眾作畫”的規(guī)約,特許葉三在他旁邊看著;季匋民知道葉三生活不易,便“送了葉三很多畫”,有時還體己地不題上款,“你可以拿去賣錢,——有上款不好賣”。葉三自然不會賣季匋民的畫,即使是在日本人重金誘惑面前,也是決然拒絕,他真正踐行了生前對季匋民的諾言:“一張也不賣!”葉三只是一個果販,沒有什么學(xué)識,但他對季匋民畫的摯愛,對友人本真的情,更讓人感受到一種純粹的美。

          四、藝術(shù)美

          風(fēng)俗美、生活美、人情美構(gòu)成了小說別樣的味兒,這味兒散淡而極富有詩意,給人以一種藝術(shù)美的享受。

          這種藝術(shù)美一方面體現(xiàn)在小說特有的語言上。“除了語言,小說就不存在”,汪曾祺這一散文化小說的理念,在《鑒賞家》中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比如寫葉三家老二買布:“撕布不用剪子開口,兩手的兩個指頭夾著,借一點(diǎn)巧勁,嗤——的一聲,布就撕到頭了。”人物的動作干凈利落,表述的語言也極為精確,沒有一絲的泥水,于平常中顯出不平常。再如,寫葉三賣果子之余還賣佛手、香櫞,“人家買去,配架裝盤,書齋清供,聞香觀賞”,寥寥數(shù)語,趣味盎然。

          另一方面還體現(xiàn)在小說意味深長的“留白”之處。美國著名作家海明威就小說的創(chuàng)作提出了冰川理論,冰山的八分之一露在水面,八分之七是在水下。作家所要做到的就是通過描寫那可見的冰山的八分之一,來反映冰山的全部形貌和特質(zhì)。汪曾祺也曾說:“中國畫講究‘留白’,‘計白當(dāng)黑’。小說也要‘留白’不能寫得太滿。”比如小說中描寫季匋民的畫風(fēng):“他的畫是大寫意,但總是筆意俱到,收拾得很干凈,而且筆致疏朗”,“他畫的荷葉不勾筋,荷梗不點(diǎn)刺”。恰到好處的“空白”不但勾勒出季匋民畫的風(fēng)格,還給讀者留下許多回味的天地。再如小說的結(jié)尾:“葉三死了。他的兒子遵照父親的遺囑,把季匋民的畫和父親一起裝在棺材里,埋了。”平淡到了極點(diǎn),也自然到了極點(diǎn)。埋了的是葉三和季匋民的畫,留下的卻是無盡的想象空間。

          小說展示給讀者的是一片純美的天地,流連在這樣的一片天地中,讓人感知到一個個曾有的鮮活生命的存在,這樣的存在充滿著人生的美麗。也許這才是作者寫《鑒賞家》的真正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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