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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席慕蓉詩歌的繪畫美
作為畫家的詩人席慕蓉,在她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自然而然地將繪畫的手法運用于其中。
現(xiàn)代詩人聞一多曾說:“詩歌要有音樂的美,繪畫的美,并且還要有建筑的美。其中繪畫的美所指的就是詩人要像畫家那樣,注意色彩的搭配、景物的層次,注重詞藻的運用,通過對詞藻的雕琢,達到外在畫意與內在詩情的一致和諧。”作為畫家的詩人席慕蓉將繪畫的方法和技巧用于詩歌的創(chuàng)作上,從而她的詩歌就有了繪畫美的特性。
色彩
俄國著名作家列賓說:“色彩即思想。”繪畫是這樣,詩歌創(chuàng)作也如此。詩人利用色彩來呈現(xiàn)內心的豐富情感,來表達自己的精神世界。通過詩人對色彩的不同選擇,我們是可以看到他們不同的感情旨趣的。席慕蓉作為詩人兼畫家,毋庸置疑,自然是會把色彩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的重要手段的。
1.色彩的冷熱感
色彩本身未被注入情感內容,但能引起人的心理活動。人們的聯(lián)想、習慣、審美意識等諸多因素給色彩披上了情感的面紗。色彩有寒暖、遠近、輕重、虛實之分。席慕蓉的作品,很好地把握了色彩的冷熱感,增強了詩歌審美情感的滲透力和感染力。如她的《命運》“我窒息于湛藍的鄉(xiāng)愁里/雛菊有一種夢中的白/而塞外/正芳草離離……我原該在山坡上牧羊/我愛的男兒騎著馬來時/會看見我的紅裙飄揚”中詩人用“湛藍”來描繪鄉(xiāng)愁。色彩心理學中的藍色是冷色調,代表憂郁,詩人就是用這種可視的藍色來表現(xiàn)游子飄零在外的經歷,讓人不自覺的有一種“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辛酸與苦痛。紅色是暖色調,代表熱情和積極。后半闋詩人在憧憬,若無后來的變故,她應“穿著紅裙在山坡上等著我愛的男兒騎著馬來”,一個“紅”字,就將蒙古人的熱情與豪放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可生活沒有如果,不容假設,這一切都是作者美好的想想而已,這就是命運。
2.色彩的對比
人對色彩的感覺通過對比會更強烈。詩人通過把色環(huán)上遙遙相對的顏色并置、明顯對比,表現(xiàn)出來富有審美品格的張力。如《殘缺的部分》中“曾經那樣豐潤的青藍與翠綠/都已轉變成枯黃與赭紅”,曾經的青藍與現(xiàn)在的枯黃以及曾經的翠綠與現(xiàn)在的赭紅形成了對比,這種視覺上冷暖、明暗的強烈對比,把抽象的情感具體化,可視化,說明了“我”雖然重感情,卻不沉溺,而以灑脫的態(tài)度對待分離,以一種哲思來對待生命中殘缺的部分。
3.具有“色彩感”的詞
在席慕蓉的詩中,不只有對色彩的直接選用,同時還出現(xiàn)了大量富有“色彩感”的詞。如《淚・月華》“是你眼中的淚/映影著云間的月華……地蘿爬上遠山的荒冢……只記得哭的時候是朝著斜陽/隨便吧/選一座青草最多的/放下一束風信子……讓野薔薇在我們身上開花/讓紅胸鳥在我們發(fā)間做巢/讓落葉在我們衣褶里安息……”其中,“月華”“地蘿”“斜陽”“青草”“風信子”“野薔薇”“紅胸鳥”等都是富有“顏色感”的詞。這些詞很容易刺激讀者的視覺器官,“繪制”的畫面更形象可視,從而使詩充滿了更深長的意味。
綜上,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席慕蓉大量并創(chuàng)新性地運用了色彩。詩人將豐富可感的色彩融入詩中,既突出了“畫意”,又表達了“詩情”,從而增加了詩歌的美感。
畫面感
蘇聯(lián)電影藝術理論家愛森斯坦曾說:“畫面將我們引向感情,又以感情引向思想。”①畫面的視覺形象不僅能對觀眾產生視覺沖擊力,同時也滲透了感情,詩人采用“畫面感”這一手段表現(xiàn)感情,直觀明了,易于體悟。
1.構圖
席慕蓉擅長于在詩中取景構圖,能很好地把握構圖的變化節(jié)奏。無論是山巔、草原、大漠,還是極普通的風土人情,甚至是一朵花,一棵樹,都能剪裁入詩,構成畫境。
(1)點線構織畫面
席慕蓉常常在詩中用繪畫中的線條來構成畫面,從而增強詩歌的表現(xiàn)力。如《高速公路的下午》“路是河流/速度是喧嘩/我的車是一支孤獨的箭/射向獵獵的風沙”其中,“路”是線條,“我的車”也是線條,想象一下,“路”或直或曲,“我的車”在路上疾馳,也是倏爾直線,倏爾曲線,那或直或曲行進的獵獵風沙則是來自我那思念著的故鄉(xiāng),雖是一首鄉(xiāng)愁詩,但卻體現(xiàn)了北方人的豪放與深沉。
席慕蓉詩中所描述的這些或直或曲或靜或動的線條,在把高速公路下午的畫面呈現(xiàn)給讀者的同時,使詩歌的形象生動鮮明而且別具韻味。
(2)富有透視感和空間感
傳統(tǒng)的西洋畫采用焦點透視法,符合人的視覺真實,掌握了表現(xiàn)空間的規(guī)律。席慕蓉詩作沿用的這種焦點透視法,使詩歌畫面真實客觀、富層次感。如《流浪者之歌》“我是一滴悔恨的溶雪/投入山澗再投入溪河/流過平原再流過大湖……在流浪的盡頭化作千尋瀑布”,作為“一滴溶雪”,“ 投入山澗再投入溪河”,“流過平原再流過大湖”,最終到達“瀑布”,正是遵循視覺接觸的次序來表現(xiàn)事物,因而浮現(xiàn)在人們腦海中的就是一幅幅真實而又富有層次感的畫面。
席慕蓉常常以極簡的筆墨、白描的手法來表達自己的審美性格和精神世界。她把繪畫藝術的構圖美、線條美融入詩歌之中,把讀者的視線集中于主體,讓讀者浮想聯(lián)翩,詩歌也就具有了很強的層次感和畫面感。
2.動態(tài)美
萊辛二百多年前說的:“動作是詩所特有的題材。”②席慕蓉是用畫理來創(chuàng)作詩歌的,她明白詩歌所表現(xiàn)的畫面要像繪畫一樣,要形象生動,和諧勻稱,同時,賦予意象情景以生命表現(xiàn)出其活動情態(tài),使詩歌具有一種動態(tài)美。詩作中,詩人正是將視線落在運動中的而不是靜止的對象上,使之定格于進行態(tài)中,造成畫面潛在的動態(tài)。如《長城謠》“敕勒川 陰山下/今宵月色應如水/而黃河今夜仍然要從你身旁流過/流進我不眠的夢中”,簡單的“今宵月色應如水”“流進我不眠的夢中”,頓時使席慕蓉所營造的整個畫面隨之流動起來。如水的月光,訴說著對生命對生活的美好祈愿。
文字是靜態(tài)的,而畫面卻是動態(tài)的。席慕蓉正是這樣,在自己的詩歌里營造了一定的畫面,用文字牽引讀者的雙眼,撥動讀者的心弦。
3.意象和意境
席慕蓉的詩,無論是意象的選擇,還是意境的營造,都流露出清麗的美感。
(1)意象的選擇
意象的創(chuàng)造,不是冷漠地復制生活,而是將人的思想感情與萬事萬物做的一種交融。這就要求詩人所選擇的意象必須鮮明具體,能喚起人們視覺和聽覺的共鳴。同時,又要在鮮明具體的表象中灌注詩人對生活的哲理發(fā)現(xiàn),體現(xiàn)詩人的主觀情感。席慕蓉對意象的選擇正是這樣,單純新鮮而又意蘊深長。如《鄉(xiāng)愁》中“故鄉(xiāng)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xiāng)是席慕蓉永遠的精神寄托,哪怕是回到故鄉(xiāng),這種愁緒也揮之不去。故鄉(xiāng)就是一只清遠的笛,笛子的歌聲也就是故鄉(xiāng)的歌聲,這個獨特的意象道出了席慕蓉對故鄉(xiāng)的深情。鄉(xiāng)愁,永遠也說不盡,道不完。
(2)意境的營造
意境是指詩歌作品中情景交融的藝術畫面。有意境的詩歌能夠帶給讀者詩情與畫景相融合的審美感受。席慕蓉的詩歌大都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用內心獨白式的直抒胸臆為主,但這并不影響席慕蓉在相當多的詩歌創(chuàng)作上仍然表現(xiàn)出對意境美的追求。在意境的營造上,席慕蓉注意渲染一種美的氛圍。如《異域》中“從回家的夢里醒來/布魯塞爾的燈火輝煌/我孤獨地投身在人群中/人群投我以孤獨/細雨霏霏 不是我的淚/窗外蕭蕭落木”,詩人選擇用以景襯情的方式來營造意境。詩中“布魯塞爾的燈火輝煌”“ 細雨霏霏”“ 蕭蕭落木”的景物描寫就是為了襯托詩人“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思鄉(xiāng)之情。雖說詩中帶有思鄉(xiāng)的淡淡哀傷,但一個人走在燈火輝煌的布魯塞爾,也是一種唯美的意象。
席慕蓉詩歌獨特的以畫入詩、詩畫一體的藝術特色,體現(xiàn)了她詩歌的內在藝術魅力和美學品質,為我們構建了一個純凈溫暖的心靈世界。相信這也是30多年來,她的詩歌仍為讀者津津樂道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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