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關推薦
席慕蓉的詩《我的愿望》
高中讀的是省立臺北師范學校藝術科,記得是在高二那年,上臺去參加演講比賽,規(guī)定要先做自我介紹。在我說出自己是“內蒙古察哈爾盟明安旗”人的時候,臺下有好些位聽眾忽然哄笑起來。
那時候,大部分的同學都已經知道學校里有我這么一個蒙古族了,所以應該不是對我的籍貫有什么驚訝的反應才對。但是,他們的笑聲那么大,確實使我有點困惑,不過還是能繼續(xù)照著演講內容說下去。等到鞠躬下臺之后,才有同學告訴我,那些哄笑的人是認為我連自己的籍貫都說得亂七八糟的,口齒這樣不清,怎么還敢上臺參加演講比賽?
他們認為我犯了個很大的錯誤,先說“內蒙古”,又說“察哈爾”,這兩個地方相距十萬八千里,怎么可能又是內蒙古人,又是察哈爾人呢?而且,大家從來都只知道“察哈爾省”,什么時候又跑出個“察哈爾盟”來?站在臺上這樣隨便亂說話,連自己的籍貫都說不清楚,真是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少年的我,當然不服氣,當然要解釋,可是,我所知有限,能說出來的,也不過就是這幾句話:“我爸爸說的,臺灣的地圖上是只寫了察哈爾省,可是如果我們是蒙古族的話,就可以說那里是察哈爾盟。因為這是當初民國要設省的時候,和蒙古族講好的條件。”
我的同學愈聽愈胡涂,我自己也愈講愈胡涂,最后不了了之。
這已經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那次的演講到底得了第幾名?我早就想不起來了。但是,在努力解釋自己并沒有錯的那種無奈與無力感,到現在還從來不能忘記。
前幾年,參加了一次中小學教師的“蒙藏文化研習營”,我?guī)Я嘶脽羝ソ榻B蒙古高原的風光和風俗。在休息時間里,一位胖胖的男老師問我:“你們蒙古民族的語言,足夠表達日常的喜怒哀樂嗎?”
是位年近五十歲,有著很和善的面孔的老師,他的語氣也很和善,是認真地在問我問題,同時也想得到回答。
當然,我也要清楚回答:“蒙古民族有共同的.語言和通用的文字,蒙古文是拼音文字(或稱音素文字),有三十個字母,其中有七個母音,二十三個子音。字形是由上而下豎寫,字行是從左向右排列。在世界語言分類上,屬于阿爾泰語族。不但足夠表達喜怒哀樂,并且這幾百年來,也出了不少文學家,寫出許多動人的文學作品哩!”
但是,一面回答,一面卻覺得少年時那種無奈與無力感好像又出現了。
怎么回事?幾十年都過去了,怎么這個“內蒙古”還是毫無改變?還是被放置在一片模糊的空白里呢?
前面的歲月也許可以說是“江山阻隔”,但是,如今處在資訊爆炸的時代里也有十年了,臺灣的居民對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的細節(jié)都能仔細了解,應該也可以重新看待蒙古高原了吧?
我自己并沒有什么高明的辦法可以來填補這片空白,不過,至少可以去拍幾張相片,寫幾行宇,一點點地來描繪出一些簡單的輪廓,這就是“高原札記”這個小小專欄的由來。
我想再去多走一些路,多讀一些書,也許以后可以寫出更完整一點的報導也說不定。這就是我此刻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