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父親作文
大弟說,父親剛出院沒幾天,做了幾項檢查都無大礙,醫(yī)生懷疑是胃病,要做胃鏡,父親硬是不去。大弟還告訴我,父親大概是擔心查出胃癌來,又怕管子插進去受不了,就回家了。
胃病肯定是有的。三十多年前,因為十二指腸球部潰瘍,我陪他去同濟,就插過管子,等到他出來的時候,只見口涎、鼻涕、眼淚一起涌出,肯定是很難受。醫(yī)生開了一些治療胃病的藥,父親吃了幾年,似乎慢慢好轉(zhuǎn)了。
我在電話里說,現(xiàn)在武漢有一種無痛胃鏡,等我這幾天忙完單位的事就開車來接他,父親很快就答應(yīng)了。
用母親的話說,一聽說來武漢,父親每次都迫不及待。
等到我決定接他時,不知怎么就變掛了。前幾天還對我說,肚子里火燒火燎,已經(jīng)好長時間睡不著覺。
去年春節(jié)回家,他硬要喝冰的啤酒或冰的王老吉,以為用涼的東西可以緩一緩火燒火燎,結(jié)果卻愈發(fā)嚴重了。
父親是一個有著深厚武漢情結(jié)的人。1959年,他就在武漢機床附件廠上班,還是技術(shù)骨干。記得小時候見過他戴大紅花的照片,背面有廠領(lǐng)導(dǎo)的簽名。因為幾尺布票又讓他回到了農(nóng)村老家。
大概是廠子要搬到哈爾濱去,要做一件棉大衣。祖父帶信說布票寄出來了,不知怎么就沒有收到,陰差陽錯,沒有去成。每每談及于此,父親不免生出一些怨恨和遺憾。
我畢業(yè)后分配到武漢,看到父親的喜形于色,就如同他又親身回到了武漢。
父親來武漢的次數(shù)已記不清。1980年,我到鄭州讀書時,他挑著一床棉被和一口木箱,一路把我送到漢口火車站,如若當時經(jīng)濟條件允許,他是一定要送到鄭州才放心。
那時的農(nóng)村還是掙工分,手表是稀罕物,他不知從哪里弄來錢,托武漢的一個叔叔給我買了一塊武漢牌手表。
我在武漢搬了三次家,每次他都要來看一看。有一次去武昌江灘,他執(zhí)意要去彭劉楊路的小巷里,去看他曾經(jīng)呆過的.機床附件廠。結(jié)果還真看到一個大門緊鎖的院子,門前掛著曾經(jīng)工廠的牌子,就想進去問問。我勸他,都五十多年了,誰還記得你,他就只好作罷。
父親不只一次說,他的宿舍在武昌車站斜對面的紅房子,那時叫服務(wù)大樓。那時候,糧食緊張,天天吃不飽飯。有一次,好不容易買到一塊餅干,一不小心,就被路人搶了去。為填飽肚子,他幾次到南湖、余家灣的荷塘里挖藕。他說廠里面一邊是工人們干活,一邊是宣傳隊在敲鑼打鼓,他就覺得有使不完的勁。也許從那時起,就把胃慢慢弄壞了。
我住楊園的時候,他聽說武漢修了長江二橋,就帶著孫子來看。后來我搬到積玉橋,他一個人來住了幾天,周圍的地名還記得不少,他不坐車,穿街走巷,尋找從前的記憶。
父親曾到過南京、西安等多個城市,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個子比我高,年輕的照片清純俊朗,從現(xiàn)在來看也稱得上一表人才。
父親養(yǎng)育了我們弟妹五個,生活的重擔使他一天天老去。五十多歲就頭發(fā)全白,現(xiàn)在已是形容枯槁,與照片判若兩人了。
最近一次來武漢,是我的女兒出嫁,父親顯然格外高興,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來。我問他,“您哪來這么多錢?”妹妹把話接過去:“都是平常兄弟姐妹們給的,他哪里舍得花。”父親說酒席上要喝幾口,我也沒顧得上。晚上我提出到江灘看夜景,他卻稱最近幾年腿痛,不想去了。他硬要把錢塞到我手中,我心中一酸,眼淚很快涌出來。
父親言語不多,看得出來,他是想和我多說幾句話。他總是惦記幾個孫子孫女,說等他們都成家了,也就安心了。還囑咐我少熬夜,少抽煙,注意身體。我也多希望在緊張忙碌的工作之余能盡孝。
期待父親能再次來到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