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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親情的一封信作文
父母相繼離世后,老屋就空落了。日前回去在那面古舊的炕柜里翻檢我的舊書和信件,特別是那些已經(jīng)發(fā)黃的信件,大多是我上師范時的紀念,有天南海北文友們的筆跡,有一些報刊編輯的退稿約稿信,有春心萌動曾經(jīng)傾吐過私語的女性之聲,覺得時光已逝,青春不再,只能勾起片刻的回味,便隨手擲在一邊?墒钱(dāng)我要轉(zhuǎn)身離去時,有一封字跡歪歪扭扭的信吸引了我,我心里一格登,這不是哥哥的筆跡嗎,他給我什么時候?qū)戇^的信?急匆匆打開去讀,才想起確有其事,那年哥哥去白銀搞副業(yè),路過北道給我在火車站寄了10元錢,順便寫來的信,哥哥上過兩年小學(xué),后來給生產(chǎn)隊當(dāng)記工員,我?此馁~本,所以就永遠記住了他那歪歪扭扭的筆跡。
我逐字逐行讀著,話不多,盡管還有許多的錯別字,但那份牽念和關(guān)懷,像滿滿一杯蜜糖水灌進了我得腸胃,我的眼淚就不由得簌簌落下來了。我曾經(jīng)記恨過他,他堅持讓我輟學(xué)去林場搞副業(yè),后來我復(fù)讀考上了,他又分家另過了,把年邁的父母和小弟撇在了一邊。我上學(xué)后寧可向遠方已經(jīng)工作了的同學(xué)借錢,向我的老師借錢,也不去看他的臉式,可是那年他卻主動給我寄來了錢,使我好些日子都不得安寧,在課堂上常常走神,想起在外抗著沙袋子干活的他,一股內(nèi)疚便占據(jù)了心間。
哥哥也過得不易啊。與其說我和弟弟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不如說我們是在哥哥的付出中獲得了做人的資本。哥哥上到小學(xué)三年級就主動退學(xué)了,因為那時家里勞力不足,姐姐的出嫁更讓我們一家人處在貧困的邊緣。哥哥小小的年紀就開始了掙工分,使得一家人每年的分紅慢慢上升。由于他忠厚老實,勞動賣力,隊里就讓他當(dāng)記工員,由于文化少,村里許多人的姓名不會寫,他就到學(xué)校里請教老師,我記得他的記工本裝訂得整整齊齊,堆成高高幾垛,我上學(xué)后就用它的背面做練習(xí)本,也不時翻閱那些村里人的姓名,所以我那時與同學(xué)們議論誰家大人的名字,我一一能說出來,有時候爭嘴罵仗,叫大人的名字,我最占便宜。記工的同時,哥哥就幫會計算賬,漸漸地學(xué)了不少知識,成了村里少有的文化人,也成了村里的紅人,但卻給家里帶來了厄運。那是有一年隊里讓哥哥當(dāng)出納管錢。在村里的干部也有等級的風(fēng)別,大隊書記,文書,隊長,會計、出納、記工員,哥哥這一職務(wù)的變動也屬于晉升,但哥哥死活不干,因為政策緊,少一分錢也是,要定罪的,用哥哥的話說,當(dāng)出納無異于把不疼得指頭往磨眼里鉆。情急之下,哥哥跑到山里當(dāng)了育林工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遭難的就是我們一家人,隊里采取了斷糧的手法,給我們家再不分一粒返銷糧,記得正是三清六黃,餓得臉黃的季節(jié),等夏糧一袋袋分到各家各戶了,隊里仍然掐住脖子不放,說什么時候哥哥回來,什么時候給我家分糧。其實隊里要選一個出納并不難,有好幾個高中畢業(yè)生,不是成分不好,就是為人奸猾刁鉆,所以瞅準非哥哥莫屬。吃新麥面的季節(jié),我們一家人卻東家借一碗,西家湊一升,實在沒有辦法了,母親只好給哥哥捎話讓他回來。
哥哥當(dāng)了幾年出納,每近年關(guān),家里來的人就幾乎踏斷了門檻,交錢的,領(lǐng)錢的,一張張熟悉的臉,因為分紅多而興奮,因為少而愁苦,使我過早地閱讀了人間的悲喜。我們弟兄多,拖累重,哥哥也就在最好的年華里沒能說上媳婦,慢慢年歲一大,就更很少有合適的姻緣了,有一次跟著村里人去西高山討媳婦,路過西漢水的浮橋時不慎失足落水,他是旱鴨子,如果沒有當(dāng)?shù)厝说木让,他可能就永遠回不來了。為了不耽誤我,便攛掇父母早早給我頂了娃娃親,用每年的工分錢給我搭彩禮。后來天無絕人之路,哥哥與嫂子過在了一起,嫂子沒了以前的男人,抓銜著三個女兒,到我家后又生了一子,三女一男吃飯穿衣上學(xué)等用度讓哥哥嘗遍了人間的辛酸,他年年去陜西壩里趕麥場,挖半夏,去山里割竹子,在籍河畔里洗沙……繁重的勞作累得他常年咯血,只要我回去,就遠遠地聽見他在場院里不停的咳嗽。這幾年我把妻兒帶到了城,他主動把二老接到家中,拖著病身子服侍二老歸天,真正做到了長兄為父?墒俏,卻記住了多少呢,我花天酒地結(jié)識新朋友,我嬌妻寵兒過小家,我網(wǎng)絡(luò)電話現(xiàn)殷勤,我釣魚玩馬圖瀟灑,可是老家的哥哥我何曾想起過。記得那一年哥哥和村里的一位堂兄在掏沙的空隙來政府東三院看我,我因為當(dāng)晚貪酒搓麻到天亮,昏睡中迷迷糊糊讓他倆閑坐了一回兒,水未倒,茶未泡,煙未點,飯未給,他們啥時走的我都不知道。父母活著時,我隔三差五去老家,車在他家門口也不知道停下來打一個轉(zhuǎn)圈,父母去世后,就再也不知道回家了,有一年春節(jié)他打電話讓我們回去,我以種種理由推托著沒去。
在我們那偏僻的山村里,弟兄們因財產(chǎn)分割不停,因田頭堤埂的分界,因妯娌的飛短流長而產(chǎn)生矛盾,甚至反目為仇,形同陌路人,可是我們弟兄并沒多大的隔閡啊,譬如這封信,落款日期是1987年9月1日的信,我正讀師范二年級,如今已是整整二十年,可是在我的日常生活中,我卻再也懶得有重溫的機會。想起哥哥今年剛五十出頭的年紀,卻已是花發(fā)滿頭,像父親一樣還常年的不輟勞作,一時酸甜苦辣涌上心頭,不能自己。我知道,塵世間的親情,就像這封信,有時候是無法用什么東西能掂出它的重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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