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天堂的叔父一封信
叔父,夜深了,你在天堂還好嗎?
我不知道天堂的日歷和陽世的是否相同,今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也是你離開我們十周年的日子。很多天前就想給你寫信,但直到今天才動筆,因為我想你在那邊肯定很忙,今天是你的祭日,我想可能你會休息一下,會有空找人幫忙把我寫給你的信讀給你聽,我能想象出你聽信的樣子,是不是坐在一個矮凳子上,笑哈哈地聽著,或許還就著一把花生邊喝酒邊聽著呢!
叔父,在那邊就少種點田了,別再把別人不種的地都像寶貝似地收過來種,別太累著了。我知道你不光地里的活忙,你還要開你的飼料加工廠,你是村里義務(wù)的電工,因為你熱心,而且有一手好的電工活,誰家有個小情小事你都樂意去幫忙,我想你在那邊肯定也是一樣有著好人緣。你沒有別的嗜好,就是喜歡喝兩盅,平時話語不多的你,一喝酒就笑瞇瞇的,而且話也多了。記著!下次喝酒給自己弄點下酒的菜,別就抓一把生花生殼子了。
叔父,你離開我們時才剛剛51歲,時間過得可真快,一晃你都60多了,在那邊過60大壽了嗎?是不是和我的爺爺奶奶住在一起?你肯定會照顧好他們的,因為你總是想讓家里的每個人生活過得好些。對了,你別擔(dān)心你的三個兒子了,你走的時候他們還在讀書,你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們?nèi)齻人將來能否像我一樣成為“公家人 ”,告訴你,雖然經(jīng)歷了很多困難,但他們現(xiàn)在都是名副其實的“公家人”了,都過上了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了。對了,你走的時候,只見過我的兒子,那時他剛上幼兒園,還記得他在醫(yī)院看你時,硬是要學(xué)著老師的'樣子給你上課,還要你大聲回答他提出的所謂的問題,看著你開心的樣子,我暫時忘卻了你的病,F(xiàn)在,你的三個兒子都成家立業(yè)了,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雖然你沒見過他們,但他們在牙牙學(xué)語時,嬸子都會對著你的照片,像看圖說話一樣地教孩子叫著:爺-----爺!我不敢說我為三個弟弟從工作到成家立業(yè)付出了多少,但有一點我是欣慰的,那就是我沒有辜負(fù)你臨終的囑托:帶好他們幾個小的!曾記得你到我當(dāng)時住的三室一廳的房子時說過這樣一句話:他們以后要想在城里住上這樣的大房子,想都不敢想了。叔父,你知道嗎?你走后,大弟弟就住在我原來的房子結(jié)婚生子了,其他兩個弟弟也都買了房子了?上,你沒能看到,否則我想你肯定會坐在他們每家的餐桌前,美美地喝上一盅酒,任憑孫子們圍在周圍打鬧!
叔父,在我小的時候,你的手被生產(chǎn)隊的軋花機卷了進(jìn)去,血乎乎的樣子我至今也忘記不了,雖然那時我只有幾歲。由于當(dāng)時家庭困難再加上醫(yī)學(xué)不發(fā)達(dá),你的手從此落下了殘疾,少了兩根手指,中指再也不能伸直了。而就是這只殘疾的手撐起了這個家,為孩子們撐起了一片天。在你將要離開的日子里你把家底交了出來------近十萬元的存款。不難想象,純粹靠種地積攢起來這筆巨款是何等的艱辛。按照你的意思,這錢平均分成了四份,三個孩子和姨娘各一份?墒牵棠餂]有留下她的那一份,全給了孩子,因為她知道孩子們需要錢。
叔父,你在的時候,我們經(jīng);乩霞遥驗橛心阍,感覺回老家坐坐是一件很溫馨的事情。你走后,你親手蓋起的房子賣了,從此,我們回去也沒有落腳的地方了。只是每年清明回老家去看看你,給你燒點紙錢。在村子里一看到老房子我總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我突然回家,你沒有思想準(zhǔn)備,家中沒菜,你拿起一個搭網(wǎng)(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名字,反正是一種捕魚的網(wǎng))就出去了,快中午了才回來,衣服都濕了,拿著一些小魚蝦有點遺憾地說:今天沒捉到多少魚,就打點蝦糊吧!多年過去了,蝦糊的味道我早已忘記,但當(dāng)時的情景就像用烙鐵一樣烙在我的心頭。多想你還能去撈魚蝦。
叔父,我常常自責(zé),一旦想起一些事,心總是會痛。當(dāng)時你被誤診是胃潰瘍就在當(dāng)?shù)氐氖嗅t(yī)院做手術(shù),等打開腹腔才發(fā)現(xiàn)是胰腺癌,而且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醫(yī)生說要關(guān)上腹腔,就這樣算了。我們不甘心,托關(guān)系從合肥請來了專家,在等專家來的時候,你就一直被打開腹腔躺在手術(shù)床上,那時的你是多么的無助,每想到此,我總是后悔,明知道胰腺癌轉(zhuǎn)移了是不可能手術(shù)的了,為何還要讓你在痛苦中等待了那么久?!回家后,你的病情發(fā)展很快,總是疼痛,我又帶你去合肥檢查,又從北京購來一些所謂的特效藥,我知道這也是對你的一種安慰,沒有絲毫的價值。記得從合肥回來的車上,當(dāng)時想讓你坐的寬敞些,我就坐在你后面的位子上,后來上來的人多了,別人一看你的樣子和臉色,寧愿站著也不和你坐一起,你好無奈、好尷尬,我悄悄起身走了過去,在你的身邊坐下。在最后的日子里,你被疼痛折磨著,不能進(jìn)食,一天看到我說你想吃梨子,而且說梨子解渴,我知道你多日沒進(jìn)食而口干舌燥。可是那個季節(jié)是很少有梨子的,我立即回到城里,買了幾個梨子(估計是冷藏了很久的梨子)送了回去,你只嘗了一口說:怎么不像以前的梨子有水分!你的這點小小的愿望我都沒能滿足。你走的那天是用一種非正常的方式離開我們的,我們當(dāng)時預(yù)感到你要離開了,在你關(guān)上房門的那一剎那我們沒有阻止你的離開,只是想你到了天堂就再也沒有疼痛了。每每想到此,都后悔不已,都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那時的你需要多大的勇氣,那時的你是多么的孤獨無助,那時的你心中是何等的酸楚。
叔父,在送別你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你穿的褲腰帶松了,耷拉下來,衣服也沒有穿整齊,現(xiàn)在老是自責(zé),為何當(dāng)時沒有上前去為你整理好,就這樣讓你走了。在后來的好長時間我都做過同樣的夢,說你走路時,老是用手提著褲子。我知道是我錯了,是我沒有為你整理好衣衫,就讓你匆匆上路了。
叔父,你英年早逝,我不想你同別人一樣,于是為你定做了一個紅色大理石的墓碑,而不是傳統(tǒng)的黑色,因為我覺得紅色的大理石有生命的色彩。每次去你墳上看你的時候,我都會把那紅色大理石的墓碑仔細(xì)看上一遍,雖然為你立碑人的名字只有三個弟弟,但我早已覺得我是其中一員,只是我把它刻在心中罷了。
叔父,十年了,可真快!夜深了!不再多寫了。天冷了!多穿點衣服,別凍著了。喝酒時弄點下酒的菜吧,別太苦自己了。在那邊就少種點地吧,我知道你是離不開土地的,不種地你會覺得不踏實,但別人不種的地你就別拿回來種了,別太累著了。對了,你頭上的那頂帽子也該換換了吧,都戴了十年了……
侄兒寫于20XX年12月31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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