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漿水之筆的散文
人間有五味,酸甜苦辣咸?谖吨f劃分為南甜北咸東辣西酸,應(yīng)當是水土的關(guān)系。也有人愛苦,喜歡吃苦菜、苦瓜,喝苦茶,想必除有嗜苦之癖好者外,大多為養(yǎng)生的需要。
世人皆嗜口腹、尚滋味,好辛香,卻不知厚味濃香常壞人胃口。生在人世間,我自然也未能免俗,吃了幾年“苦”(藥),總算有了一些記性。近來身體漸漸壯實,便好了傷疤忘了痛,平日里尚有節(jié)制,唯節(jié)假日親朋相聚,禁不住勸說,拉不下面子,肥厚濃烈者來者不拒,致使口味漸重,食欲漸差,以致心情也漸漸晦澀。好在每至此時,總會有一碗酸酸的漿水,食飲之后不僅胃口頓開,連心情也會明亮不少。
我記著漿水的好,想給它唱幾句贊歌,添幾筆色彩。
漿水是好東西,好在普遍,好在簡單,好在樸素。甘肅、陜西、青海、寧夏等地都可品嘗到上好的漿水,它的原料可以是包心菜、蘿卜秧等青菜,也可以是土豆、萵筍等粗蔬,還可以是豆芽、芹菜等瑣碎。漿水腌制簡單,只須選用鮮嫩的苦苣、苜蓿、薺薺菜等野菜或芹菜、蓮花菜為原料,視口味加減,切成細條,煮熟投入原來的漿水(角子)瓷罐內(nèi)蓋好,三天即成,初成的漿水青中帶黃,酸里透香。講究的人在豆面湯內(nèi)投菜,其味更香,吃一遍投一遍,至三遍時,味道最佳。漿水之樸素,常以粗菜為主,粗菜中的辛、辣、沖鼻之味再配以芹菜、韭、蔥、紫蓮等的鮮香之味,漿水便呈現(xiàn)出味道多樣,柔和,綿香,入心沁脾的特點。
漿水是平民的飲食,卻透著一股子清貴氣,誰說“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腌制漿水的器皿大有講究,盛具的品質(zhì)決定漿水的格調(diào),玻璃缸也行,但最好的是陶罐,陶罐里出來的漿水,兼具味覺的質(zhì)樸與嗅覺的清香,品高一格。紅皮蘿卜纓子、紫蓮、旱菜等菜搭配的漿水紅如葡萄酒、隱隱泛桃色,觀之可增強食欲,聞之則爽清神氣,是漿水中之上品。蔥、芥菜、蓮花白配成的漿水,湯汁乳白,酸潤中后味香甜,有清氣撲鼻,尖竄可通肺腑,可稱是漿水中的'珍品。
漿水是飲品中的小家碧玉,更像一個極愛干凈的村姑,矜持但有主見,容不得半點褻瀆。作好的漿水,定要用專用的器皿舀盛,即便專用的最好也在滾水里燙一遍再舀,如有油膩或其他“臟”物污染,這村姑會“白化”自盡,玉石俱焚,頃刻間香消玉殞。
漿水之酸,既可解肉腥,也能解水土之抵。暑夏漿水和隴西臘肉,冷葷豬蹄,肘子肉混搭飲食,肥而不膩,口感極爽,若再加幾只虎皮辣椒,葷素相長,令人胃口頓開。這樣吃法營養(yǎng)豐富而且潤澤疏朗,實為夏季消暑的佳肴;相傳諸葛亮六出祁山,帶領(lǐng)蜀軍長途跋涉之天水,因地氣干燥暑氣嚴重,士兵多上吐下瀉。情急之下,有人建議中暑的軍士喝了當?shù)氐臐{水,三兩天后,軍士們康復(fù)了。見此情景,諸葛亮便讓蜀軍將士把出門時所帶的家鄉(xiāng)泥土堆在一處,放手與曹魏軍隊廝殺。這也是天水八景之諸葛軍壘的來歷。
一碗漿水湯、能治五勞傷。取出漿水菜葉貼敷在受傷處,可減輕疼痛和痊愈傷口。醉酒之人或因食油過大不思進食者,取漿水直接飲之可醒酒解毒、消宿食,夠神奇的!
漿水親和力強,不排斥各種蔬菜之原味,且能給其它菜蔬增香添味。漿水和甘肅的雜糧面搭配的吃法,頗具地方特色,全國僅有。在色味清淡的面食或菜肴里,調(diào)上紅色的辣椒,配上嫩綠的咸韭菜末,熗上鮮綠的芫荽,放幾粒油炸的花椒,其色香質(zhì)感襲人口目,奪人口涎,其咸辣酸甜麻感齊備,觀之生津止渴、增加食欲。民間飲食有漿水的調(diào)和,樸素的生活不經(jīng)意間生動搖曳起來。
《本草綱目》有關(guān)于漿水的專門記述,說漿水“調(diào)中益氣,宣和強力、止咳消食、利小便!睗{水能調(diào)中引氣,開胃止渴,解煩去睡,調(diào)理臟腑,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我見過有人把漿水裝進飲料大瓶,加適量白糖冰鎮(zhèn)的,嘗了一小杯,酸酸甜甜,滋味奇絕,從口中漸漸爽入腹中,竟致神清氣爽。我一口氣喝了五六杯,五臟六腑熨帖了好幾天。
漿水最后一道濃厚之味是人情味,也是人間至味。鄰里街坊互通有無,婆姨們你來我往,送去要來,交流心得,其樂融融,其味也濃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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