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游日記十八》原文及翻譯
徐弘祖
【原文】
初五日暫憩悉檀寺。莘野乃翁沈君,具柬邀余同悉檀諸禪侶,以初六日供齋獅林,是日遂不及出。
初六日悉檀四長老飯后約赴沈君齋:沈君亦以獻歲周花甲年初滿六十歲,余乃錄除夕下榻四詩為祝。仍五里,至天香廬側(cè),又躡niè登峻二里而登莘野樓,則白云、翠月、玄明諸靜侶皆在。進餐后,遂同四長老遍探林中諸靜室。宛轉(zhuǎn)翠微間,天氣清媚,茶花鮮嬌,云關(guān)翠隙,無所不到。先過隱空,為留盒茗。過蘭宗、野愚,俱下山。過玄明,啜茗傳松實品著茶,嗑著松籽。過白云,啜茗傳茶實。
茶實大如芡實,中有肉白如榛,分兩片而長,入口有一陣涼味甚異。即吾地之茗實,而此獨可食。聞感通寺最佳,不易得也。間有油者棘口。過體極靜廬,預備茶盒以待。下午,仍飯于莘野樓。四長老強余騎,從西垂下二里,過蘭陀寺西,從其前東轉(zhuǎn),乃由幻住前下坡,四里,歸悉檀。
初七日晨起,大覺寺遍周令其徒折柬來招,余將赴之,適艮一、蘭宗至,又有本寺復吾師自摩尼寺至,復吾,鶴慶人,以庠士為本無高徒。今主摩尼,間歸本剎,乃四長老之兄行也。有子現(xiàn)在鶴庠。野愚師又至,遂共齋本剎。下午,野愚、蘭宗由塔盤往大士閣,余赴大覺之招。小食后,腹果甚,遂乘間往寂光,錄前所未竟碑。仍飯于大覺,而還悉檀宿。
初八日飯后,四長老候往本無塔院,蓋先期以是日祭掃也,余從之。由寺左龍?zhí)稏|下一里,又過一東腋水南行半里,則龍砂內(nèi)支,自東而西突,與中支大士閣之峰,夾持于悉檀之前,其勢甚緊。悉檀左右前后諸水,俱由此出。路由嶺坳南度,余同弘辨、莘野特西探其嶺。隔峽西眺,中支南突,至此而盡,大士閣倚其下,乃天然鎖鑰,為悉檀而設(shè)者也。
仍還由大路,循東嶺而南,半里,為靜聞瘞yì掩埋骨處,乃登拜之。
又南一里,則龍砂古代神話中的四方神中的青龍,代表東方。東邊左砂即龍砂,此指山勢外支,又自東嶺分突而西,與西支傳衣之峰對,亦夾持于悉檀之前,其勢甚雄。大士閣東龍?zhí)吨T水,閣西瀑布諸水,悉由此而出。此嶺為一山之龍砂,而在悉檀為尤近,即雞足前三距雞腳爪中之東南支也。其脈自絕頂東亙,屏立空中,為羅漢壁、獅子林、點頭峰、九重崖后脊。中支由羅漢壁下墜而止于大士閣,東支由九重崖東南環(huán)為此嶺,若臂之內(nèi)抱,先分一層為內(nèi)砂,與中支大士閣對,又紆此層為外砂,與西支傳衣后峰對。
其勢自東而西突,其度脊少坳如馬鞍,故昔以馬鞍嶺名之。余初入雞山抵大覺,四顧山勢,重重回合,叢林凈室,處處中懸,無不恰稱,獨此處欠一塔,為山中缺陷。及至悉檀,遙顧此峰尤奇,以為焉得阿育王大現(xiàn)神通于八萬四千中,分一靈光于此。既晤弘辨,問仙陀何在?曰:“在塔盤!眴査P何在?則正指此山也。時尚未豎塔心,不能遙矚,自后則瞻顧如對矣。人謂雞山前伸三距,惟西支長,而中東二支俱短,非也。中支不短,不能獨懸于中,令外支環(huán)拱。西支固長,然其勢較低,蓋虎砂正欲其低也。若東支之所謂短者,自其環(huán)抱下墜處言之,則短,自其橫脊后擁處言之,則甚長而崇,非西支之可并也。
蓋西支繚繞而卑低,虎砂也,而即以為前案;東支夭屈伸自如矯而尊,龍砂也,而兼以為后屏,皆天設(shè)地造,自然之奇,擬議所不及者也。塔盤當峰頭,在馬鞍中坳之西,有大路在馬鞍之間,則東南下雞坪關(guān)者;有岐路在馬鞍之東,則東北向本無塔院者。時塔盤工作百余人,而峰頭無水,其東峰有水甚高,以中坳不能西達,乃豎木柱數(shù)排于拗中,架橋其上以接之。
柱高四丈余,刳木為溝,橫接松杪。昔聞霄漢鵲橋,以渡水也,今反為水渡,抑更奇矣。
大覺則抑之地中以倒射,此則浮之空中使交通,皆所謂顛倒造化也。
由坳東向循峰,則雞山大脊之南盡處也。其前復開大洋,分支環(huán)抱,又成一向,可謂靈山面面奇矣。
共二里,登謁本無塔。塔甚偉,三塔并峙,中奉本公舍利佛骨,左右則諸弟子普、同二塔也。左為塔院僧侶基地,有亭有廡,而無守者。可憩可棲。諸靜侶及三番僧皆助祭,余則享馂Jùn剩余的食物焉。時同祭者,四長老外,則白云、復吾、沈公及莘野諸后裔俱集。若蘭宗、艮一,則本公雁行háng兄弟長幼,故不至云。
祭后,仙陀、純白又攜祭品往祭馬鞍嶺北三塔,遂及靜聞。下午,還過塔盤,叩仙陀,謝其祭靜聞也。
初九日晨餐后,余即攜杖西行。
三里,過息陰軒。
軒在中支之脊,大覺寺之前案也,為本無師靜攝養(yǎng)生處。額為僉憲馮元成時可所書。
筇竹軒,亦曰息陰,以本無從筇竹披剃也。其前有三岐:從左渡澗,趨大覺、寂光;從右渡澗,趨傳衣,下接待;從后直上,則分渡右澗,或由慧林而上對峰,或陟西支而抵華嚴焉。余乃先半里從右渡,轉(zhuǎn)而東上南嶺,半里,盤其東崖之上,即瀑布之西峰也。于是循之南行,東矚中支之大士閣在其下,東支之塔盤嶺對其上。平行三里,乃東轉(zhuǎn)隨坡下,一里,則傳衣寺東向倚山之半。其北先有止止庵,嘿庵真語所建,傳衣大機禪師之友也。
又南為凈云,徹空真炳所建。
又南有彌陀、圓通、八角三庵,皆連附于傳衣寺者,而八角名之最著,以昔有八角亭,今改創(chuàng)矣。八角開創(chuàng)于嘉靖間,為吉空上人所建。其南即為傳衣寺,寺基開爽,規(guī)模宏拓,前有大坊,題曰“竹林清隱”,乃直指毛堪蘇州毛具茨也。所命,頗不稱。上又一直指大標所題古松詩,止署曰“白岳”。古松當坊前,本大三圍,乃龍鱗,非五鬣l(xiāng)iè獸類頸上的毛,此指枕針也。
山間巨松皆五鬣,聳干參天,而老龍鱗頗無大者,遂以糾拿見奇。干丈五以上,輒四面橫枝而出,枝大侔于干,其端又倒垂斜攫jué像爪抓取,尾大不掉,干幾分裂。今筑臺擁干,高六七尺,又植木支其橫枝,僅免于裂,亦幸矣。由梯登臺,四面橫枝倒懸于外,或自中躍起,或自巔垂飏yáng飄揚,其紛糾翔舞之態(tài),不一而足,與天臺翥zhù飛鳳,其一類耶?
坊聯(lián)曰:“花為傳心開錦繡,松知護法作虬龍。”為王元翰聚洲筆。門聯(lián)曰:“峰影遙看云蓋結(jié),松濤靜聽海潮生!睘榱_汝芳近溪筆。差可人意。然羅聯(lián)濤潮二字連用,不免疊床之病,何不以“聲”字易“濤”字乎?寺昔為圓信庵,嘉靖間,李中谿xī元陽為大機禪師宏創(chuàng)成寺,其徒印光、孫法界,戒律法規(guī)一如大機。
萬歷辛丑(公元1601年)元日毀于火,法界復鼎建之,視昔有加。先是余過止止庵,一病僧留飯,坐久之,見其方淅米xī淘洗米,乃去,飯于凈云僧覺心處,遂入?yún)⑺轮校肫湮鞑亟?jīng)閣。閣前山茶樹小而花甚盛,為折兩枝而出。乃東北下峽中,一里,有垣圍一區(qū),濬jùn疏通山為池,畜金魚于中,結(jié)茅龕于上者,亦傳衣之裔僧也。
云影山光,以一泓印之,不覺潭影空心。又東北下半里,抵峽底,則瀑布之下流也,去瀑布已一曲。昔從瀑上瞰,不見其底,今從峽底涉,亦不見其瀑。峽西有草廬菜畦,則猶傳衣之蔬圃也。峽中水至是如引絲,反不如懸瀑之勢巨矣。
渡澗,乃東上坡,一里而至大道,則大士閣之側(cè)也。閣倚中支南突之半,其前有坊有樓,歷級甚峻,后為閣,飛甍méng屋脊疊棟,上供大士,左右各有樓,其制亦敞。乃萬歷丙午(公元1606年),直指沈公所建,選老僧拙愚者居之,命曰三摩寺。余錄碑閣下,忽一僧殷勤款曲,問之,乃拙公之徒虛宇也。
虛宇又為蘭宗之派,今拙公沒,虛宇當事。
昨野愚、蘭宗宿此,想先道余,故虛宇一見惓惓quán誠懇而深切,且留宿。
余以日暮碑長,許之。令顧仆返悉檀,乃下榻于西樓之奧室位于西南的房間。
初十日晨起盥櫛,而顧仆至,言弘辨師遣僧往麗江已行,蓋為余前茅者打前戰(zhàn)。
余乃候飯,即從寺右大道北上,二里,陟中支之脊,有庵踞其上,曰牟尼庵。
其前松影桃花,恍有異致。庵后即觀瀑亭,回瞰瀑布,真有觀不足之意。仍溯中支二里,過息陰軒,從其后直西一里,又南下渡澗西行,已在大覺寺蔬圃之南矣。蓋大覺蔬圃當中支之后,中支至是自北轉(zhuǎn)東,其西有二流交會,即瀑布之上流也。一自羅漢壁東南下,一自華嚴東北流,二水之交,中夾一支,其上為慧林庵,乃西南支東出之旁派,圣峰白云寺所倚者也。華嚴之路,又從圃東渡其下流。乃從澗南溯之西上,一里半,漸逾支脊。
其南復有一澗,與西支東走之脊隔。
又從其澗北溯之西上,一里余,見脊上有冢墳墓三四,后有軒樓遺構(gòu),與冢俱頹。此脊乃西支余派,直送而出,無有環(huán)護,宜其然也。由冢西復下峽,其峽復有二:在南者,自西支法照寺南發(fā)源,東下經(jīng)華嚴寺北,至此而與北澗合;在北者,自西支法照寺北發(fā)源,東下經(jīng)毗盧寺北,至此而與南澗合。二水之交,中夾一支,為華嚴寺北向之案,亦西南支東出之旁派,毗盧、祝國二寺所倚者也。涉北澗,有二岐:隨澗西行者,為祝國、毗盧道;由支端登脊而上,溯南澗之北西行者,為華嚴道。
余乃登脊,瞰南澗行。
一里,有亭橋橫跨澗上,乃華嚴藉為下流之鑰也。
度橋,始為西南本支,又西半里而得華嚴寺。寺當西南支之脊,東北向九層崖而峙,地迥向異,又山中一勝也。蓋雞山中東二支,及絕頂諸剎,皆東南二向,曾無北拱者,惟此寺回首返照,北大山諸林剎,歷歷倒涌,亦覺改觀。規(guī)模亦整,與傳衣伯仲。嘉靖間,南都古德月堂開建,其徒月輪,以講演名,萬歷初,圣母賜藏。
后遭回祿火災。今雖重建,紺宇依然,而法范寂寥矣。寺東有路,東行山脊,乃直達傳衣者。由寺前峽上西行,半里,復有亭橋橫跨澗上,即東橋上流也。寺左右各有橋有亭,山中之所僅見。
過橋,又陟其北向余支,躡岡半里,旋岡脊,過毗盧寺,寺前為祝國寺,俱東向踞岡。寺北有澗東下,即前所涉之北澗也。又由其南崖溯之西上,一里半,有寺踞岡脊,是為法照寺。蓋西南支自銅佛殿下南墜,至此東轉(zhuǎn),當轉(zhuǎn)折處,又東抽一支以為毗盧、祝國之脈,而橫亙于華嚴之前者也,是為西南余支之第一。法照之北,又分一岡相夾,無住庵倚之,即下為頹冢之支,是為西南余支之第二。屢有路直北逾岡渡峽而橫去,皆向圣峰、會燈之大道。余欲析其分支之原,遂從峽中溯之而上,于是南舍法照,北繞無住之后,峽路漸翳,叢箐橫柯,遂成幽闃qù靜,然已漸逼絕頂之下矣。
時路無行人,隨一桃花箐村氓méng民行。一里,北循峽中,又一里,北躡墜脊,又一里,遂逾脊而西。乃西見香木坪之前山外擁,華首門之絕壁高懸,桃花箐之過腋西環(huán),而此脊上自銅佛殿,下抵法照寺,轉(zhuǎn)而東去,界此脊西一壑,另成一境,則放光寺所倚也。逾脊,更西北盤壑上行,又一里半而得大路,已直逼華首門下崖矣。其路東自圣峰來,西由放光出桃花箐,抵鄧川州,為大道。余西隨之,半里而放光寺在焉。
其寺南向,后倚絕壁,前臨盤壑,以桃花箐為右關(guān),以西南首支為左護,其地雖在三距之外,而實當絕頂之下,發(fā)光鐘異,良有以也。余初自曹溪華首門下瞰之,見其寺沉沉直墜壑底,以為光從窅yǎo深遠闃中上騰,乃鼯棲虺毒蛇伏之窟。
及至而猶然在萬壑盤拱之上,而上眺華首,則一削萬仞,橫拓甚闊,其間雖有翠紋煙縷,若繡痕然,疑無可披陟,孰知其上乃西自曹溪,東連銅佛殿,固自有凌云之路,橫緣于華首之前也。然當身歷華首時,止仰上崖之穹崇,不覺下壁之峻拔,至是而上下又合為一幅,其巍廓又何如也?然則雞山雖不乏層崖,如華首、羅漢、九重諸處,其境界固高,而雄杰之觀,莫以逾此矣。寺前以大坊為門,門下石金剛立于寺院門前的天王像二座,鏤刻甚異,猙獰之狀,恍與煙云同活。其內(nèi)為前樓,樓之前有巨石峙于左,高丈五,而大如之;上擎下削,構(gòu)亭于上,蔣賓川題曰:“四壁無然。”其北面正可仰瞻華首,而獨為樓脊所障,四壁之中,獨翳此絕勝一面,不為無憾。寺建于嘉靖間,陜西僧圓惺所構(gòu)。萬歷初,毀而復興。
李元陽有碑,范銅而鐫之,然鐫字不能無訛。其后嗣歸空更建毗盧閣,閣成而神廟賜藏。
余錄銅碑,殿中甚暗,而腹亦餒。時主僧俱出,止一小沙彌在,余畀之青蚨錢,乃爇ru點燃竹為炬,煮蔬為供。
既飯,東遵大道一里,逾垂支之脊又一里余,盤墜峽之上,得分岐焉。一過峽直東者,為圣峰路;一躡嶺北上者,為會燈路,始為登頂正道。余乃北躡上嶺,數(shù)曲而至會燈寺。寺南向,昔為廓然師靜室,今其嗣創(chuàng)為寺。由寺西更轉(zhuǎn)而北上,復數(shù)曲,一里余而過迦葉寺。
寺東向,此古迦葉殿也。
今張按君建迦葉殿于絕頂,因改此為寺。由其前北向入峽,其峽乃西自絕頂,東自羅漢壁,兩崖相夾而成,中垂磴道。少上有坊,為羅、李二先生游處。
羅為近溪先生汝芳,李為見羅先生材,皆江西人,同為司道游此。又上有亭,為仰高亭,中有碑,為萬歷間按君周懋相所立,紀登山及景仰二先生意。
周亦江西人也。
余前過此,見亭中頹,不及錄其文而去,故此來先錄之。風撼兩崖間,寒凜倍于他處,文長字冗,手屢為風所僵。錄竟,日色西傾。望其上兜率庵,即前所從下,而其東橫緣之路出羅漢壁者,前又曾抵此而返,頂頭未了之事,未可以余晷g(shù)uǐ時光盡也。
乃返出下,仍過迦葉寺前,見有岐東下壑中,其壑底一庵在圣峰北者,必補處庵也,乃取道峽中隨壑下,蓋緣脊下經(jīng)會燈者為正道,隨壑東下趨補處者為間道。下二里,過補處庵。
亦稍荒落,恐日暮不入。
由其前渡峽澗南,遂上坡,過圣峰寺。
寺東向,前有大坊。
由坊外東行里余,岡脊甚狹,南北俱深坑逼之。度脊又東里余,有寺新構(gòu),當坡之中垂,是為白云寺。余欲窮此支盡處,遂東下行南澗之上,二里,則慧林庵踞坡盡處。緣庵前轉(zhuǎn)下北澗,渡之,始陟中支行,北澗與南澗乃合于路南,其東即大覺蔬圃矣。東半里,過蔬圃北,又東一里,過息陰軒南,又東一里,過瀑布北,遂去中支,北涉西竺寺澗,而行中東二支盤壑中矣。又二里,薄暮,入悉檀寺。
【譯文】
初五日暫住在悉檀寺。萃野的父親沈君,備好柬帖邀請我和悉檀寺眾禪侶,初六日在獅子林供齋食,這天就沒來得及出去。初六日悉檀寺四位長老飯后約著去赴沈君的齋會,沈君也在一年之始滿六十歲,我于是錄下除夕夜住宿時的四首詩作為祝賀。仍然走五里,到天香的居室旁邊,又攀登二里陡坡而上萃野的山樓,白云、翠月、玄明等各位靜侶都在。進餐后,就同四位長老一齊拜訪林中各靜室。環(huán)繞于青山之中,空氣清新陽光明媚,茶花鮮艷嬌美,云關(guān)翠隙,無所不到。先拜訪隱空,用茶盒款待。拜訪蘭宗、野愚,都下山了。拜訪玄明,喝茶吃松籽。拜訪白云,喝茶吃茶實。〔茶實和芡實一樣大,其中的肉如同棒子,分成兩片但長,入口有一陣很奇特的涼味。就是我家鄉(xiāng)的茗實,但只有這里的能吃。聽說感通寺的最佳,不容易得到。偶爾有含油的會棘口!嘲菰L體極的靜室,他預備了茶盒來招待。下午,仍然在萃野樓吃飯。四位長老硬要我騎馬走,順西垂下二里,經(jīng)過蘭陀寺西,從寺前往東轉(zhuǎn),于是經(jīng)幻住庵前下坡,四里,回到悉檀寺。
初七日早晨起床,大覺寺的遍周讓他的徒弟用柬帖來邀請,我打算去時,恰巧良一、蘭宗來到,又有本寺的復吾法師從摩尼寺來,〔復吾是鶴慶府人,以摩生的身份作為本無的高徒。如今作摩尼寺住持,間或回到本寺,排行是四位長老的師兄。有兒子,現(xiàn)在鶴慶府學校!骋坝薹◣熡謥,于是一同在本寺吃齋。下午,野愚、蘭宗經(jīng)過塔盤去大士閣,我去赴大覺寺的邀請。小吃后,腹中很飽,于是乘空去寂光寺,錄以前所沒錄完的碑文。仍然在大覺寺吃飯,然后返回悉檀寺住宿。
初八日飯后,四位長老等著去本無塔院,因為事先約定今天祭奠掃墓,我跟隨他們?nèi)。沿寺左邊的龍(zhí)锻鶘|下一里,又經(jīng)過一股東邊的水,往南走半里,則內(nèi)支龍砂,從東向西突起,與中支大士閣所在的山峰,從兩邊對峙在悉檀寺之前,地勢十分緊湊。悉檀寺前后左右的各股水流,都從這里流出去。道路從嶺坳往南穿過。我同弘辨、萃野特地往西探嶺,隔著峽谷往西眺望,中支向南突起,延伸到這里結(jié)束,大士閣傍靠在山下,是天然的險要之地,為悉檀寺而設(shè)置的。仍然返回沿大路走,順東嶺往南,半里,到埋靜聞遺骨之處,于是上去祭拜。
又往南一里,則龍砂外支,又從東嶺分出、突起,往西延伸,與西支傳衣寺之峰相對,也從兩邊對峙于悉檀寺之前,形勢十分雄偉。大士閣東邊龍?zhí)兜人,閣西邊曝布等水,都從這里流出。此嶺為整座山的龍砂,而距離悉檀寺尤其近,就是雞足山前面三距之中的東南支。山脈從絕頂往東橫貫,屏立于空中,為羅漢壁、獅子林、點頭峰、九重崖的后脊。中支從羅漢壁往下墜延到大士閣結(jié)束,東支從九重崖往東南環(huán)繞為此嶺,像手臂向內(nèi)環(huán)抱那樣,先分出的一層是內(nèi)砂,與中支大士閣相對,又繞此層為外砂,與西支傳衣寺后峰相對。整個地勢從東向西突起,那延神的山脊稍稍下陷,如同馬鞍,所以從前用馬鞍嶺為名。我剛進雞足山到大覺寺時,環(huán)顧四周山勢,重重環(huán)繞疊合,僧徒聚集的靜室,處處懸在正中,沒有不恰當、不相稱之處,唯獨這里缺一座塔,成為山中的缺陷。等到了悉檀寺,遙看此峰尤為神奇,不知是否能得阿育王大現(xiàn)神通于八萬四千光明之中,分一靈光于此地。和弘辨見面后,問仙陀在哪里?回答說:“在塔盤!遍g塔盤在哪里?則指的正是這座山。當時還沒豎塔心,不能遠看,從后面看則如同在對面。人們說雞足山前面伸出的三距,是西支長,而中、東二支都短,不對。中支如短,不可能獨自高懸在正中,讓外支環(huán)繞。西支固然長,但其地勢較低,因為作為虎砂正希望其低。至于東支的'所謂短,從環(huán)抱下墜之處評論,是短,從橫貫山脊、簇擁于后之處評論,則是很長而且高,不是西支所能相提并論的。因為西支環(huán)繞而勢低,是虎砂,因而就作為前面的案山;東支屈伸自如而勢尊,是龍砂,因而兼作為背后的屏障,都是天設(shè)地造的自然奇觀,是人工設(shè)計所無法比擬的。塔盤位處峰頭,在馬鞍嶺正中的坳地西邊,有大路在馬鞍的中間,是從東南通往雞坪關(guān),有岔路在馬鞍的東邊,是往東北通向本無塔院。當時在塔盤作工的有一百多人,但峰頭沒有水,馬鞍嶺東峰很高處有水,因中間的坳地而不能流到西峰,于是在坳地中豎起數(shù)排木柱,在木柱上架橋接水。木柱有四丈多高,樹木剖開挖空為溝,橫接在松柱末端。從前聽說天河上的鵲橋,是為了渡過水,如今此橋反而是讓水渡過來,也許這更加奇妙啊!泊笥X寺是壓水入地中以便讓水倒噴,這里則是浮在空中讓水流通,都是所說的顛倒自然造化!逞刿甑叵驏|順峰走,是雞足山主脊的南邊盡頭處。前面又十分開闊,分支山脈環(huán)抱,又成為一種趨向,可以稱得上靈山面面奇觀了。
共走二里,上去拜本無塔。塔很雄偉,三塔并立,中間供奉本公的骨灰,左右是弟子普、同二塔。左面為塔院,〔有亭有廊,但沒有守院人!晨梢孕菹⒑途幼 8魑混o侶以及外族的僧人都來助祭,我則享用了剩余的食物。當時一同來祭祀的,除四位長老外,則白云、復吾、沈公以及萃野等眾后裔都會集了。至于蘭宗、良一,是本公的弟兄輩,所以沒有來。祭祀后,仙陀、純白又攜帶祭品去祭祀馬鞍嶺北的三塔,于是連帶祭祀靜聞。下午,返回經(jīng)過塔盤,叩拜仙陀,感謝他對靜聞的祭祀。
初九日早飯后,我熟攜帶手杖往西行。三里,經(jīng)過息陰軒。息陰軒在中支的脊上,是大覺寺的前案,為本無法師靜修的地方。匾額為左副都御史馮元成〔時可〕所題寫的!材曛褴,又名息陰軒,因為本無在炸竹寺出家為僧!耻幥坝腥龡l岔路:從左邊渡過溝洞,到大覺寺、寂光寺;從右邊渡過溝澗,到傳衣寺,下到接待寺;從后面直上,則渡過另一道右邊的溝澗,或者經(jīng)過慧林庵然后上圣峰寺,或者登西支然后到華嚴寺。我于是先走半里往右渡過溝澗,然后轉(zhuǎn)東上南嶺,半里,繞到南嶺東崖之上,就是瀑布西邊的山峰。于是順峰往南行,往東看到中支的大士閣在下面,東支的塔盤嶺正對上面。平行三里,于是轉(zhuǎn)東沿坡下,一里,則傳衣寺朝東靠在山腰上。寺北早先有止止庵,嘿庵真語所建,他是傳衣寺大機禪師的朋友。又南為凈云庵,徹空真炳所建。又南有彌陀、圓通、八角三庵,都和傳衣寺相關(guān)聯(lián),而八角庵最著名,因為從前有八角亭,如今改建為庵。八角亭開創(chuàng)于嘉靖(1522-1566)年間,是吉空上人所建。亭南就是傳衣寺,寺基開闊,規(guī)模宏大,前面有大坊,題寫著“竹林清隱”,是直指使毛堪〔蘇州人毛具茨!乘懿幌喾Q。上面又是一個直指使用大字所寫的古松詩,只署名“白岳”。古松在坊前,根有三圍大,是龍鱗松,不是五械松。山中的巨松都是五蠢松,樹干高聳于空中,而這古龍鱗松很不高大,只以曲折纏繞見奇,樹干粗一丈五以上,于是朝四面生出橫枝,枝和干一樣粗,枝頭又倒垂斜傾,尾大不掉,主干幾乎被分裂。如今筑起臺保護主干,臺高六七尺,又豎木頭支撐那些橫枝,主干才免于分裂,也算幸運了。沿梯登上臺,四周的橫枝倒懸于外,有的從中躍起,有的從頂上下垂飛揚,那紛亂糾結(jié)、飄揚飛舞的姿態(tài),不能一一列舉,和天臺山翁鳳大概是一類吧!坊上的對聯(lián)是:“花為傳心開錦繡,松知護法作虬龍!笔峭踉簿壑薜氖止P。門聯(lián)為:“峰影遙看云蓋結(jié),松濤靜聽海潮生。”是羅汝芳近溪的手筆。大體上讓人滿意。然而羅汝芳的門聯(lián)濤潮二字連用,不免有重復累贅的毛病,為什么不用“聲”字替換“濤”字呢?傳衣寺從前名圓信庵,嘉靖年間,李中黯元陽為大機禪師擴建成寺,其徒弟印光、再傳弟子法界,遵守戒律精細嚴格,和大機禪師一樣。萬歷辛丑年元旦,寺毀于火災,法界又大力修建,比原來還好。在這之前我拜訪止止庵,一位生病的僧人留我吃飯,坐了很久,看見他正在淘米,于是離去,到靜云庵僧人覺心那里吃飯,于是就進寺中參觀,進入寺西的藏經(jīng)閣。閣前的山茶花樹小但花開得很繁盛,因此折了兩枝才出來。于是往東北下到峽谷中,走一里,有墻圍著一片地,開山建池,在池中養(yǎng)金魚,在上面蓋草房,也是傳衣寺后代僧人的。云影山光,印上一池水,不覺水中的身影湛然空明,心中的雜念蕩滌干凈。又往東北下半里,到達峽底,是瀑布的下游,距離瀑布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道彎。從前從瀑布上面俯瞰,看不見峽底;現(xiàn)在從峽底穿越,也看不見瀑布。峽谷西邊有草房菜地,還是傳衣寺的菜園。峽谷中的水流到這里猶如拉細的絲帶,反而比不上瀑布飛懸的氣勢了。
渡過溝澗,就往東上坡,一里走到大路上,是大士閣的旁邊。大士閣傍靠在中支往南突起的山腰上,閣前有坊有樓,經(jīng)過很陡的石階,后面是閣,屋脊飛起,棟柱重疊,閣上供奉觀音菩薩,左右各有樓,規(guī)模也很寬敞。是萬歷丙午年直指使沈公所建,挑選老僧拙愚住在這里,命名為三摩寺。我在閣下錄碑文,忽然有一僧人殷勤應酬,問他,是拙公的徒弟虛宇。虛宇又是蘭宗的支派,如今拙公去世,虛宇主事。昨天野愚、蘭宗住在這里,想來事先說到我,所以虛宇一見面就誠懇而深切,并且留我住宿。我因為太陽落山而碑文又長,答應住下,讓顧仆回悉檀寺,我就在西樓的內(nèi)室住宿。
初十日早晨起來梳洗時,顧仆就來了,說弘辨法師派往麗江府的僧人已經(jīng)啟程,為我打前鋒。我于是等吃過飯,就從寺右的大路往北上,二里,攀登中支的山脊,有庵坐落在上面,名牟尼庵。庵前松影桃花,仿佛有不同尋常的景致。庵后就是觀瀑亭,回首俯瞰瀑布,真有看不夠的意味。仍然沿中支往上二里,經(jīng)過息陰軒,從軒后直西走一里,又南下渡過溝澗往西行,已經(jīng)走到大覺寺菜園的南面了。原來大覺寺菜園地處中支背后,中支延伸到這里從北轉(zhuǎn)向東,菜園西有兩股水會合,就是瀑布的上游。一股從羅漢壁往東南流,一股從華嚴寺往東北流,二股水交錯,中間夾著一座山,上面有慧林庵,是西南支向東分出的支脈,圣峰寺、白云寺傍靠山邊。去華嚴寺的路,又順菜園往東渡過瀑布下游。于是沿溝澗南岸溯流西上,一里半,漸漸翻越支脈的山脊。脊南又有道溝澗,和西支往東走向的山脊相隔。又順著溝澗北岸溯流西,一里多,看到山脊上有三四座墳,墳后有遺留的高樓建筑,和墳一樣都廢壞了。此脊是西支的余脈,直送而出,四周沒有護衛(wèi),十分自然。沿墳西又下峽谷,峽谷又分二:在南邊的,從西支法照寺南面發(fā)源,往東延伸,經(jīng)過華嚴寺北面,到這里就與北邊的溝澗會合;在北邊的,從西支法照寺北面發(fā)源:往東延伸,經(jīng)過毗盧寺北,到這里就與南邊的溝澗會合。二股水交錯,中間夾著一支山脈,是華嚴寺向北的案山,也是西南支向東分出的支脈,毗盧、祝國二寺傍靠山邊。越過北邊的溝澗,也有二條岔路:順溝澗往西走,是去祝國寺、毗盧寺的路;沿支脈邊登脊而上,溯南邊溝澗北岸往西行,是去華嚴寺的路。我于是攀登山脊,俯瞰南邊溝澗而行。一里,有亭橋橫跨在溝澗上,于是華嚴寺憑借此作為下游要地。過橋,才是西南支本身,又往西走半里到華嚴寺。寺地處西南支的山脊上,東北面向九重崖峙立,地勢和以前所見的大不相同,又是山中的一處勝景。因為雞足山中、東二支,以及絕頂各寺廟,都是向東、向南兩種方向,不曾有向北的,唯有此寺回頭返照,北面大山眾多的靜室廟宇,歷歷倒擁,也令人覺得改觀。寺的規(guī)模也整齊,和傳衣寺不相上下。嘉靖年間,南京的先輩月堂開創(chuàng),其徒弟月輪,以演講經(jīng)論出名,萬歷初年,皇太后賜經(jīng)藏。后來遭到火災。如今雖然重新修建,佛寺依舊原樣,而佛教經(jīng)典空缺。寺東有路,往東在山脊上行走,是直達傳衣寺的路。從寺前峽谷邊往西走,半里,又有亭橋橫跨在溝澗上,就是東邊亭橋的上游。一座寺左右分別有橋有亭,山中僅看到這一處。
過橋,又攀登往北延伸的余支,沿岡上半里,繞過岡脊,經(jīng)過毗盧寺,寺前是祝國寺,都面向東坐落在岡上。寺北有溝澗往東延伸,就是先前所渡過的北澗。又從其南岸溯之往西上,一里半,有寺坐落在岡脊上,這是法照寺。原來西南支從銅佛殿下往南墜延,到這里向東轉(zhuǎn),在轉(zhuǎn)折處又向東伸出一支成為毗盧寺、祝國寺所在的山脈,并橫貫于華嚴寺之前,這是西南支的第一道余脈。法照寺的北部,又分出一道岡相對立,無住庵傍靠著岡,就是下面有亂墳的支脈,這是西南支的第二道余脈。多處有路直北越岡過峽然后橫伸過去,都是通向圣峰寺、會燈寺的大路。我想剖析分支的本原,就從峽谷中溯之而上,于是離開南邊的法照寺,往北繞到無住寺之后,峽谷中的路漸漸隱蔽不見,樹木叢生的山谷草木枝莖交錯,于是成為幽深、寂靜之處,但己經(jīng)漸漸接近絕頂下面了。此時途中沒有行人,跟隨一個桃花著的鄉(xiāng)民走。一里,往北順峽谷走,又一里,往北攀登下墜的山脊,又一里,就翻越山脊往西走。于是往西看見香木坪的前山向外聳擁,華首門的絕壁高懸,桃花著延伸的側(cè)壁向西環(huán)繞,而此脊上面起自銅佛殿,下面抵達法照寺,然后轉(zhuǎn)東延伸,分隔出此脊西邊的壑谷,另外形成一片境地,是放光寺傍靠之處。越過脊,另外向西北盤繞壑谷往上走,又一里半就走到大路,已經(jīng)直逼華首門下面的山崖了。路從東邊沿圣峰寺伸來,往西經(jīng)過放光寺出到桃花著,抵達鄧川州,是大路。我往西順大路走,半里就到了放光寺。放光寺向南,背靠絕壁,前臨曲折的壑谷,以桃花警為右關(guān),以西南支第一余脈為左護,這里雖然在雞足山三距之外,而實際上正處在絕頂之下,發(fā)光聚集異彩,確實是有原因的。我當初從曹溪寺、華首門往下看,看見放光寺沉沉地直落在壑谷底,以為光從深暗寂靜之中往上升,是簫鼠棲息、毒蛇潛伏的洞穴。等走到這里,才知道寺仍然在萬壑環(huán)抱之上,而往上眺望華首門,則是一刀削出的萬初絕壁,橫著拓開,十分寬闊,其間雖然有翠紋煙縷獷像繡上去的痕跡一樣,懷疑不能穿越、攀登,誰知壁上面則西起曹溪寺,東連銅佛殿,本來自身就有凌云之路,橫伸在華首門之前。然而當親身經(jīng)過華首門時,只仰視到上面崖壁的彎隆,感覺不到下面崖壁的峻拔,到此地就上崖下崖又合為一幅,巍峨雄峻又有什么能比得上呢?然而雞足山雖然不缺乏層層崖壁,如華首門、羅漢壁、九重崖等處,境界固然崇高,但雄偉的大觀,沒有一處能超越這里。寺前以大坊為門,門下的兩座石金剛,雕刻得十分奇特,猙獰的形狀,仿佛與山水名勝一同生成。其內(nèi)是前樓,樓前有巨石峙立在左邊,一丈五高,寬大處也相同;上面高聳下面陡削,上面建有亭子,賓川蔣知州題字為:“四壁無然!北泵嬲媚軌蜓鲆暼A首門,但唯獨被樓頂所遮擋,四壁之中,獨獨遮了這最引人入勝的一面,不能不感到遺憾。放光寺創(chuàng)建于嘉靖年間,是陜西僧人圓惺建造的。萬歷初年,寺毀后又重建。有李元陽寫的碑,用銅模鑄造鐫刻,但鐫刻的字有錯。其后嗣僧人歸空另外修建毗盧閣,閣修成后神宗皇帝賜給經(jīng)藏。我錄銅碑,殿中光線很暗,而肚子也餓了。這時主事的僧人都出去了,只有一個小和尚在,我給他銅錢,才用竹子燒火,煮菜給我吃。飯后,往東沿大路走一里,翻越垂下來支脈的山脊又一里多,盤繞往下墜的峽谷之上,到了岔路。一條路越過峽谷直東,是去圣峰寺的路;一條路登嶺往北上,是去會燈寺的路,這才是登頂?shù)恼。我于是往北登上嶺,多次轉(zhuǎn)彎后到會燈寺。寺向南,從前是廓然法師的靜室,如今其繼承衣缽的弟子創(chuàng)建為寺。從寺西又轉(zhuǎn)朝北上,又轉(zhuǎn)了數(shù)道彎,一里多就經(jīng)過迎葉寺。寺向東,這是古時的迎葉殿!踩缃駨堁舶丛诮^頂建起迎葉殿,因而把這里改為寺!硰乃虑巴边M入峽谷,峽谷西面起自絕頂,東面起自羅漢壁,兩道山崖相對夾成的,峽谷中垂著石階路。稍稍上去有坊,是羅、李二先生游覽之處!擦_是近溪先生羅汝芳,李是見羅先生李材,都是江西省人,一起做司道官而游覽此地!秤稚先ビ型,是仰高亭,亭中有碑,是萬歷年間巡按周愚相所立,紀念登山和景仰羅、李二先生之意。周巡按也是江西省人。我前此經(jīng)過這里,見亭中衰落,來不及錄其碑文就離去了,所以這次來首先錄碑文。風在兩面山崖之間搖撼,比其它地方加倍的寒冷,碑文字冗長,手多次被寒風凍僵。錄完時,太陽西斜。望亭上面的兜率庵,就是以前順著下來之處,而庵東橫伸著出到羅漢壁的路,以前也曾走到這里而返,從此路登上羅漢壁的未了之事,這次也未能在剩余的時間實現(xiàn)。
于是返回往下走,仍然經(jīng)過迎葉寺前,看見有岔路往東下到壑谷中,壑谷底有一座庵在圣峰寺北邊,肯定是補處庵,于是取道峽谷中順壑谷而下,原來沿山脊而下,經(jīng)過會燈寺的是正路,順壑谷而下,到補處庵的是小路。下二里,經(jīng)過補處庵。周圍也漸漸荒涼冷落,擔心太陽落山而沒有進去。從庵前穿越峽澗往南,于是上坡,經(jīng)過圣峰寺。寺向東,前面有大坊。從坊外往東行一里多,岡脊很狹窄,南北兩面都有深坑逼近。越過岡脊又往東走一里多,有座新建的寺,位于坡的正中,這是白云寺。我想窮究此支脈的盡頭處,就向東往下在南邊溝澗之上走,二里,則慧林庵坐落在山坡盡頭處。沿庵前轉(zhuǎn)下北邊的溝澗,渡過溝澗,才登上中支行走,北澗和南澗于是在路南會合,東邊就是大覺寺的菜園。往東半里,經(jīng)過菜園北面,又往東一里,經(jīng)過息陰軒南面,又往東一里,經(jīng)過瀑布北面,于是離開中支,往北越過西竺寺澗,然后在中、東二支間盤繞溝壑行走。又二里,將近傍晚,進入悉檀寺。
【作者簡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號霞客,漢族,明南直隸江陰(今江蘇江陰市)人。偉大的地理學家、旅行家和探險家。崇禎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贛入湘,從攸縣進入今衡東縣境,歷時55天,先后游歷了今衡陽市所轄的衡東、衡山、南岳、衡陽、衡南、常寧、祁東、耒陽各縣(市)區(qū),三進衡州府,飽覽了衡州境內(nèi)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觀,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勝、風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記。他對石鼓山和石鼓書院的詳盡記述,為后人修復石鼓書院提供了一筆珍貴的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