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人的雜文隨筆
總有那么一些人是不幸的。
有些人作惡多端,但長命百歲;有些人做盡善事,卻死于非命;有些人一輩子碌碌無為,安安靜靜地活了七八十年后,也就毫無遺憾地走了。
為了拉低這種不平衡性,每年會有0.2%的人從全世界5歲的人中隨機(jī)的抽出,這些被選中的人,會在20歲左右的時候迎來死亡。他們死亡的方式很特別,他們死后不會留下遺體,身體慢慢變熱,化成一灘水之后蒸發(fā),不留一點(diǎn)痕跡。
金就是那些不幸的人之一,他在五歲生日那天被選中,如今他已經(jīng)25歲了,但他還是沒有迎來他的死亡。
金自己倒是無所謂,在他5歲剛被選中時,他還不理解什么是死亡,不理解為什么身邊的大人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理解爸爸為什么突然離開了這個家,也不理解為什么媽媽整天一個人躲在房間的角落里掩面而泣。隨著他長大了,他慢慢了解到自己與常人相比異常短暫的生命,他抱怨過,絕望過,他曾跪在地上哭著問老天為什么對他這么不公。但是當(dāng)他淚流干了,聲音嘶吼到發(fā)不出聲了,他便沉默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接受他短暫的生命。
如今他已經(jīng)25歲了,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世界上所有被選中的人中,活的最長的一個也不過就活到26歲,而他也不會比這個歲數(shù)超出多少。
在一天周五,金辭去了工作,退掉了自己租的小公寓。他的行李少的可憐,因?yàn)樗雷约涸俨贿^多久就要死了,留下再多東西也沒什么意義。
他提著一個空空的28寸行李箱從曾經(jīng)是他家的公寓門口走出來,他的口袋里插著一根體溫計(jì),方便他隨時測量自己的體溫,以免連他死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他嘆了口氣,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里,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決定去看看他媽。
當(dāng)他媽媽看到他走進(jìn)家門,立刻迎了上去,看到金身后的行李箱,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卻說不出來。
“媽,我要去旅行了,走之前來看看你。”
“公司那里呢?不要緊嗎?”
“工作辭了!
“……”
“媽放心,沒什么不順心的事,就是一個工作做久了有點(diǎn)膩了,想換換心情,等我旅行結(jié)束了會回來找新工作的!
“…好吧,那要我?guī)湍闶帐笆帐靶欣顔??/p>
金沉默了,一時不知是要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他和他媽從很久以前一直避開金要死掉的這個話題,可是如今就算再避開,也沒什么用了。
“不用了媽,沒什么值得帶著的!
他媽聽到這句話,抬起頭盯著金,眼淚泉涌而出,掩著面離開了。
金看著他媽躲進(jìn)房間,不一會兒傳來一陣陣哭聲,他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他想道歉,卻連道歉的理由都沒有,他嘆了口氣,最后一次關(guān)上了這個家的門。
之后,他在酒店里開了一間房,他徑直走進(jìn)房間,什么行李也沒理,甚至連鞋也沒脫,就往床上一倒,睡了。
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上午了,他覺得熱,他認(rèn)為是自己昨天沒拉窗簾,陽光直接曬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他起身拉上了窗簾,掏出體溫計(jì)給自己測量了體溫,37.7度,他隨手拿了張紙記下了這個溫度,就繼續(xù)睡了。他從沒這么缺睡過,可能是搬家太累了吧。
再次醒來,是晚上了,他覺得更熱了,自己好像發(fā)燒了一樣,他打開了空調(diào),調(diào)到制冷26度,但是吹在自己身上的`涼風(fēng)好像變熱了,熱的讓他受不了,他只好又把空調(diào)關(guān)掉。又拿出體溫計(jì)量體溫,38.2度。他本想再把這體溫計(jì)下,后來一想覺得就算記了也沒什么意義,就起床理了理衣服和頭發(fā),決定出門吃頓飯。
在餐館,他點(diǎn)了一份涼面,他拿起筷子夾了一些往嘴里總,入口的面立刻變熱了,滾燙滾燙地從他的嘴里滑到胃里,灼燒感讓他受不了,他只好強(qiáng)行給自己塞了幾口后就付錢走人。
他沒什么地方可去,只好又回到酒店,現(xiàn)在的他也不困,便打開了電視。電視里正好播著有關(guān)今年被選中的不幸的人的名單,他聽著那些枯燥而陌生的名字,眼皮惺忪著,又睡著了。
這次金是被熱醒的,他明確的感覺到自己在出汗,倒不如說全身所有能流出液體的地方都在往外滲水。他皺了皺眉,他幻想過一萬種自己死掉的方式,卻從沒想到真實(shí)的情況會是這么惡心。但他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死后什么都會消失,一點(diǎn)痕跡都不留,再加上強(qiáng)烈的困意,也就不管這么多了,索性翻了個身,繼續(xù)睡覺。
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大海里漂浮著,窒息感讓他難受,他試著往海面游,卻怎么也游不上岸,眼看自己就快要淹死在海里,他突然醒來了,自己一只手還伸在空中,好像是想抓住什么。他看著自己那只手,它好像變透明了。金做起床來自己端詳,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一直在滴水,床也濕的沒法睡了,他起身往浴室走,覺得自己身體格外的輕,但他卻一步都邁不動了。他摔倒在地上,他覺得自己好熱,熱到自己快受不了了,就好像自己在被火燒一樣。他慌了,他急著伸手去夠床頭的那支體溫計(jì),就在他要夠到那支體溫計(jì)的那一刻,他看到他的手指溶化了,化成水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那水滴還冒著霧氣。他哭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早就在流水了;他哀嚎著,他感受到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化成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他哀嚎道。
接著,水從他的嘴里噴涌而出,接著是眼睛,耳朵,鼻孔,乃至每一個細(xì)胞,直到他流盡了他最后一滴水份,他的最后的軀殼也融化在他流出的水中。那水冒著泡,不需要火也能沸騰,仿佛是他最后的活力。
水慢慢的蒸發(fā),消失殆盡,直到地面又變得干爽,金,也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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