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小村的莫名恐懼生活隨筆
兩個人的生活好轉(zhuǎn)很多,也許,她們長大一點(diǎn),力氣大了,生活經(jīng)驗也多了,許多事情做起來輕車熟路,也就沒有那么艱難;或許,還是歸功于日漸暖和的天氣,白天越來越長,有效利用的時間越來越多。
沒有什么重大事情發(fā)生,她們可以一直過著平靜簡單,有些許艱苦的生活。生活中一成不變的東西很多,但有些東西一旦有變化,卻沒法預(yù)料,突如其來,勢不可擋。
兩個人從大奶奶家搬出來沒多久,村子里發(fā)生了一件詭異的事。詭異到讓人猝不及防,詭異到人人擔(dān)驚受怕,屬于小葉和姐姐平靜簡單的生活也被打破,不僅在她們心中,也在全村人的心里掀起了軒然大波。
事情要追溯到一個下午,五月初夏一個暖和的下午,放學(xué)后的姐妹,煮好飯菜,填飽饑腸轆轆的肚子,馬不停蹄跑到后山去拾柴。
太陽漸漸低垂,西邊天空,放射出耀眼的紅光,照亮整片天空,小村莊在夕陽的籠罩下,紅如鮮血,瓢潑而下,渲染出一種蒼涼的血色浪漫。村子里亮得詭異,山上卻一片昏暗,層層疊疊的樹蔭把一片片血紅的光線擋在外面,偶爾從樹葉縫隙間露出一兩道紅的刺眼的光線,頓時把人的眼睛都照得驚慌。
天色漸暗,已近黃昏,樹林中散發(fā)一陣陣詭異的氣氛,她們在到達(dá)山林的那一刻,已覺察到氣氛跟往日有些不同,但誰也沒有說出口。既然來了,總得有所收獲,要想有所收獲,只得控制內(nèi)心的恐懼,當(dāng)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還是老規(guī)矩,小葉負(fù)責(zé)爬樹掰枯樹枝,姐姐在樹底下?lián)臁I搅掷餂]有一點(diǎn)人聲,靜得出奇,沒有鳥兒嘰嘰喳喳叫聲;蟲兒藏了起來,聽不見一絲低鳴;風(fēng)在此刻也躲得無影無蹤,看不出絲毫痕跡;樹葉與樹葉沒有半點(diǎn)碰撞,平時不絕于耳的“沙沙”聲,靜默無聲。小葉簡直懷疑,她們是不是闖進(jìn)了一幅靜態(tài)山水畫。
她想起,她和姐姐剛上山的時候,天還沒這么暗,路上有人煙,小鳥在飛翔,蟲兒也在鳴唱,只是等她們越往深處走,越覺得靜謐,突然停下來,才意識到,一切變得靜止,霎那停止,嘎然無聲,山林之間只回蕩她們的呼吸。
遠(yuǎn)處、近處,分布高高低低的樹,樹與樹之間,密密麻麻長滿灌木叢,擋住她們的視線,也擋住了即將投過來的微弱亮光。抬頭仰望蒼穹,蒼穹之上只是光禿禿的樹枝椏,一根、兩根……縱橫交錯,張牙舞爪。
平時,她們經(jīng)常來后山拾柴,經(jīng)常都是這樣的情景:小葉在在樹上,姐姐在樹下。同樣的場景,卻從來就沒有今天這樣的心境;今天的山林,看不到人影,也聽不到樹葉的沙沙聲,靜謐到陽光都停滯不前,靜謐到讓人不由毛骨悚然。
一股幽深的恐懼從心靈深處涌起,特別是這樣的場景,小葉在樹上,姐姐在樹下。在樹上的小葉,看得遠(yuǎn),能感覺到森林深處的靜謐和陰森,哪里稍微有點(diǎn)動靜,她的心都會跳到嗓子眼。
同樣,在樹下的姐姐也感到分外恐懼,如果有什么野獸或怪物出沒,第一個抓到的肯定是她,而不是躲在樹上的`妹妹。
兩姐妹各懷心思,但都隱藏害怕,無論誰先表露,誰先崩潰,另一個也會跟著崩潰,全線投降。她們只能隱忍心中的恐懼,隱忍、隱忍再隱忍,隱忍到無處躲藏的時刻。
山很靜,像一切生物都躲了起來,黃昏,甚至有些偏黑暗,整個樹林看起來黑噓噓一片,坐在樹上的小葉,不敢環(huán)顧周圍樹叢,仿佛樹叢里藏了許多妖魔鬼怪,會冷不丁張牙舞爪地向她襲來。
害怕如潮水一般襲來,蔓延,肆虐,一不小心,覆水難收,充斥整顆心,不能,不能讓害怕的情緒如此肆虐,不管怎樣,她們今天必須要有所收獲,不然明天早上她們面對的將是空空如也的灶膛。
姐姐何嘗不是,心里早就被莫名的恐懼填滿,但仍然要克制,要壓抑,哪怕表露一點(diǎn),都會讓樹上的妹妹跟著恐懼。
當(dāng)恐懼沖破心靈防線,再堅強(qiáng)的意志都要潰不成軍,明顯,先潰不成軍的并不是妹妹,而是姐姐。當(dāng)妹妹認(rèn)為在樹上的那個人更覺恐懼時,在樹下的姐姐已經(jīng)被恐懼包圍,像隨時會有一個妖魔鬼怪沖出來把她抓走,而在樹上的妹妹,還能暫時避一避。
“我突然覺得很害怕,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我們回家吧。”恐懼排山倒海而來,最后一根防線全部崩潰,姐姐再也控制不住,戰(zhàn)戰(zhàn)兢兢,打著寒顫,帶著哭腔對妹妹說。說的時候,眼睛不時地瞟一瞟身后,像有一個怪物在某一個不知名的角落正監(jiān)視她們的一舉一動。
小葉好不容易掩藏在心靈深處的恐懼,被姐姐這一句話,一觸即發(fā),像火山噴發(fā),一發(fā)不可收拾。原來,她們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感受到了恐懼,確實(shí),今天跟往常不一樣。
“姐姐,你等我下來,我們一起回家。”在樹上的妹妹帶著哭腔央求姐姐,她生害姐姐會扔下她,撒腿就跑,畢竟,她還得從樹上滑下來。
“好,我等你,別著急,我們一起!”姐姐盡管很害怕,但仍忍著恐懼等妹妹從樹上滑下來。
那一天,她們并沒有拾到多少柴火,簸箕里只有一些枯枝敗葉。
那一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平時常常光顧的山林,會讓人如此恐懼?
或許,恐懼并不來自山林,等她們逃也似的離開山林,回到村莊。一個人迎面走來,口中驚慌失措地嚷道:咱們村里死了一個人,一個中年人,從工地上摔下來,死的好慘!
駭人聽聞,駭人聽聞,她們驚訝地,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剛才好不容易消散的恐懼,滾滾而來。
什么?有人死了,還是一個中年人,三十多歲,連四十多歲都不到,活活摔死了,怎么會這樣?
那個人,小葉知道,她一直記得他高高胖胖的樣子,還給過她蛋糕吃,一個很慈祥很和藹的人。
村子里沸騰開了,人們開始議論紛紛:唉,只不過從二樓摔下來,下面全是磚頭,還有釘子,如果是平地,說不定不會死的,畢竟也沒多高。
唉,生命無常,命中注定啊,可惜,死的太凄慘了,摔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可惜啊,可惜!
可憐了兩個孩子,這么小,就沒了父親!
父母也挺可憐的,養(yǎng)了這么大的孩子,突然說沒了就沒了!
……
人們搖頭晃腦地嘆息,搖頭晃腦地聚在一起,挖掘新的內(nèi)容。
無風(fēng)不起浪,原來所有的恐懼都來自這個源頭,夕陽渲染的天空,更紅了,那真的是人的鮮血,澆灌而成。烏鴉在村子上空盤旋,一聲聲,尖銳嘶鳴,把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
每個人的心中都升騰起恐懼,每個人都膽戰(zhàn)心驚,相依為命的姐妹倆,更是把這種恐懼發(fā)揮到極致。
不敢瞇眼,不敢睡覺,甚至,不敢回家,也許,她們未卜先知地感到了恐懼,指不定,又會有新的恐懼襲來,她們真的不想試探。
村里很多小孩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毛骨悚然,別說小孩,就是大人,也隱藏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種莫名其妙的鬼怪傳說中。
聽說,多年前,他的兒子落水,被人救下,撿回一條性命;兒子沒事,最終輪上老子,也許,這就是命數(shù)。
難怪最近村子里老有烏鴉叫,我一聽,就覺得會有什么大事發(fā)生,沒想到會發(fā)生到他的身上。
……
越是這種恐懼籠罩的關(guān)頭,姐妹倆越喜歡往人群里鉆,鉆進(jìn)去的結(jié)果卻是,聽了更多匪夷所思的高見,也見了許多神乎其神的論斷……聽得時候,滿懷新奇,聽完以后,只剩害怕。
“怎么辦,姐姐,我都不敢回家了,今晚怎么辦?”周身充滿害怕的小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姐姐。
“不回家也不行啊,我們可不能睡外面,外面不是更恐怖嗎?”
“我真的不敢回家了,昨晚,我一宿沒睡,閉上眼睛,好像那個人就站在面前,太恐怖了!”
“唉,我也是!苯憬銍@了有口氣。
兩個人磨磨蹭蹭地,在伯父家玩到很晚,還不敢回去。
伯母似乎發(fā)現(xiàn)了端倪,忙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害怕?”
“是啊,特別害怕,連家都不敢回了!”兩姐妹爭先恐后向伯母表達(dá)害怕的情緒。
“你們不敢回家,要不,今晚睡我家,剛好你哥一個人睡,也害怕,昨晚擠到我們床上,四個人睡,擠死了;今晚,你們跟他睡,三個小孩睡應(yīng)該不害怕,怎么樣?”伯母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問道。
“真的啊,好。『冒!”小葉姐妹簡直像遇到救星一樣,今晚,終于不用回家了。
堂哥也很開心,之前他還在那叫著、喊著、哭著、跳著,跟他媽媽抗議:打死也不一個人睡一張床。
這回,一下子給他找了兩個“隊友”,他能不開心嗎。雖說,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言,但她們是兄妹,又是這非常時期,也就沒在乎那么多封建禮數(shù)。
伯母家的房子雖然不大,但是用紅磚砌成,兩層,坐落在一溜兒都是土磚房子的村中間,精致氣派,像小洋房。平時,伯母和伯父帶著堂弟睡在樓下,堂哥一個人睡在樓上,這事一出,堂哥說什么也不愿意一個人睡到樓上了。
伯母家在小坪旁邊,屬于村里的中心位置,周圍都是人家,算比較安全地帶。唯一不好的是,那個死者的家在小坪的另一個角上,跟伯父的家?guī)缀醭蓪蔷。在伯父家不經(jīng)意一瞥,或許,就能看到死者的家,況且堂哥以前可沒少去人家家里玩,這回,碰上這種事,難怪堂哥嚇得不敢一個人睡。
因為小葉姐妹的到來,堂哥終于愿意回到自己的小床。堂哥雖然年紀(jì)較長,可是,這膽子,并沒有比小葉姐妹大多少,甚至更小。這不,他一個大哥哥跟兩個妹妹睡一張床,自己率先選好最里面的位置,還要用被子蒙住頭,時不時問妹妹幾句話,以保證自己沒睡著的時候,還有人陪著他,一起沒睡著。
看到堂哥這么害怕,小葉反倒不怕了,看著縮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的堂哥,笑著嚷道: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不過是自己嚇自己罷了。
原本,想著哥哥是男孩子,又比她們大,可以保護(hù)她們,實(shí)質(zhì)上,他比誰都害怕,結(jié)果,她們倒成了哥哥的“護(hù)花使者”。
農(nóng)村里的習(xí)俗是: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進(jìn)堂屋,所以,那個人的喪事并沒有在堂屋舉行,而在村旁邊的一個小山坡上架起來了靈堂。或許,因為在村子外面,村子里的秩序倒也恢復(fù)地較快。
不知過了多久,村子慢慢恢復(fù)正常,籠罩在村子的恐懼也漸漸消散,堂哥不再那么害怕,小葉姐妹也慢慢平復(fù)情緒。雖然,她們可以在伯母家睡覺,可是,每天早上,還得起床回到自己家做飯,跑來跑去,也折騰,沒過多久,兩姐妹就回到自己家,自己的床。
盡管只有兩個人,倒也安然無恙,原來,并沒有她們想象的那么害怕。只是,很長一段時間,她們不敢傍晚上山拾柴,實(shí)在沒柴燒了,也只能等周末白天去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知這條井繩可以在心里留下多久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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