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愛上席慕容的。
也許是還在懵懂之時不經(jīng)意間聽到了一個女生用極溫柔,而又清澈如泉水般好聽的聲音念了一首叫“盼望”的小詩后--“其實(shí)/我盼望的/也不過就只是那一瞬/我從沒有要求過/你給我你的一生/如果能在開滿了梔子花的山坡上/與你相遇/如果能深深地愛過一次再別離/那么/再長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就只是/回首時/那短短的一瞬”。我驚奇并感動于詩人能把愛情和別離寫得如許美好,撩人心扉。我迷醉于少女動情地演繹。那一天,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這世界上,除了母親外,還有女子如此美麗。
也許是在年輕時讀了她的那首題為“印記”的小詩之后:
不要因?yàn)橐苍S會改變/就不肯說出那句美麗的誓言/不要因?yàn)橐苍S會分離/就不敢求一次傾心的相遇/總有一些什么會留下來的吧/留下來作一件不滅的印記/好讓那些不相識的人也能知道/我曾怎樣深深的愛過你”--這一句句如白話般溫暖的詩句深深地打動著我,曾給了豆蔻年華時的我以力量和勇氣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也許是在那失戀后的某一天,我看到她說--“我知道/凡是美麗的/總不肯/也不會/為誰停留/所以/我把我的愛情和憂傷/掛在墻角/展覽/并且出售”。輕輕地念完這首詩,我釋然。
……
總之,后來我便愛上了她--席慕容--一個叫人溫暖的名字。
愛上席慕容的詩,是因?yàn)樗脑娎镔A滿了一種溫情,一種柔美,一種讀來口有余香之感。有時還夾有一種淡淡的哀愁,仿佛楊柳依依飄蕩于秋風(fēng)秋雨之中,又仿佛一縷輕絲,緩緩地?fù)軇又阈撵`深處的某個角落--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 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讓我們結(jié)一段塵緣/佛于是把我變成了一棵樹/長在你必經(jīng)的路旁/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當(dāng)你走近 請你細(xì)聽/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而當(dāng)你終于無視地走過/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每當(dāng)淺吟著這些凄美的又有著夢幻似的意境的詩行時,我仿佛離躲在詩行背后的詩人很近很近,離她的心很近很近。我能讀懂詩人的心,那是一顆最純真美好的心,潔白無暇;我還能讀懂她曾經(jīng)遭受的憂傷。這憂傷如同于我的,如同于年輕受傷時的我的。
我曾經(jīng)是個男孩,現(xiàn)在是個男人。有朋友說,席慕容太纏綿,太脂粉氣了,去讀讀別的吧,一個大老爺們,不合適,別老是沉浸在虛幻浪漫的世界里!朋友言之鑿鑿,似乎很在理,他們說--生活里沒有詩,至少沒有像席慕容這樣的詩;蛟S是吧。男人或許該多去讀讀--“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嘯成了劍氣”;去讀讀--“如殘葉濺 血在我們 腳上/生命便是/死神唇邊 的笑……”。然而,這都無法成為我不愛席慕容的理由。因?yàn)樵谒脑姷膰壤镂铱梢哉业阶约盒牡臍w宿,那兒有一個暖暖的巢。一天的忙碌之后,在那里我可以安心棲息,就如同棲息于我愛人的溫暖的懷里。
詩是一種靈性的東西,因?yàn)樗窃娙饲楦小⑿难傻木A。在席慕容的詩里,我能看見有一雙善良的明眸,她靜靜地注視著我,眼神里流露著似遇到知音的欣慰。
我愛詩,我愛顧城的“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她尋求光明”,我愛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愛徐志摩“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愛戴望舒“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我愛舒婷“愛你,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還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我也愛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煩惱,不要悲傷,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就會來到”,我也愛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急流,我的愛人就是那條小魚,在我的浪花里快樂地游來游去”,我也愛雪萊“冬天已經(jīng)來到,春天還會遠(yuǎn)嗎”……然而,我最愛者還是遠(yuǎn)在萬里之遙的那個溫柔的名字--席慕容;蛟S是因?yàn),讀她帶給了我無數(shù)次的溫暖和慰藉;蛟S就僅僅因?yàn)樵谒脑娎镌b著我年輕時的夢。
在這浮躁的年代,沒有什么比找到一個讓你溫暖的心巢更重要的了。靜靜地坐下來,我要用最舒緩的語氣去讀她的詩行,直到慢慢老去:
四季可以安排得極為黯淡/如果太陽愿意/人生可以安排得極為寂寞/如果愛情愿意/我可以永不再出現(xiàn)/如果你愿意/除了對你的思念/親愛的朋友 我一無長物/然而如果你愿意/我將立即使思念枯萎 斷落/如果你愿意 我將/把每一粒種子都掘起/把每一條河流都切斷/讓荒蕪和干涸延伸到無窮遠(yuǎn)/今生今世 永不再將你想起/除了 除了在有些個/因落淚而濕潤的夜里 如果/如果你愿意;
假如生命是一列/疾馳而過的火車/快樂與悲傷 就是那兩條鐵軌/在我身后 緊緊相隨/所有的時刻都很倉皇而又模糊/除非你能停下來 遠(yuǎn)遠(yuǎn)地回顧/只有在揮手的剎那/才能得到一種清明的/酸辛 所以 也只有/在太遲了的時候/才能細(xì)細(xì)揣摩出 一種/無悔的 美麗的 心情;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浪潮卻渴望重回土地/在綠樹白花的籬前/曾那樣輕易地?fù)]手道別/而滄桑的二十年后/我們的魂魄卻夜夜歸來/微風(fēng)拂過時/便化作滿園的郁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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