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香格里拉的傘心情日記
去年深秋的一天,正在香格里拉大峽谷采風的我突然收到父親的短信。原來那天是我生日?遠在千里之外的父親,在家里下了面條,為我慶生……晚上手機又響了,父親說:“對了,你明天出門記得帶傘,你那邊有雨”“您咋知道呢?”“電視上說,你那邊有雨!”我問父親啥時候?qū)W會用拼音發(fā)短信?他說:“我只會打出第一個字母,然后就一直按下一頁,總會找到這個字的!币粭l28個字的短信,父親足足寫了38分鐘。
放下電話,我久久睡不著——千里之外,父親還時刻關注著我的冷暖!次日,原本晴朗的天空轉(zhuǎn)眼烏云密布,不多久暴雨嘩的一聲倒下來……躲在傘下的我不知故鄉(xiāng)是下雨還是晴天,但我知道父親一定在往滇西北方向眺望。
父親的這條短信我一直留在手機里,閑時翻出來讀,總覺得父親就在身邊,總有一種溫暖涌上心頭。
記憶的片斷無章節(jié),山風翻書忽東忽西!那年冬天,我在山里跌傷了腿,焦灼的父親和年幼的弟弟立即擠上人頭攢動的春運列車……下車后頂風冒雪又走了60里山路。見到我后,顧不上拍身上的雪花,便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捧出一個飯盒。打開一看,原來是滿滿一盒我和父親都愛吃的紅燒排骨。弟弟說,父親一早就頂著風雪去菜市場買排骨,燒好后連夜給我送來……
在風雪彌漫的嚴冬,這香氣誘人的排骨伏在父親溫暖的胸懷里,歷時一晝夜,行程近千里。次日,剛回到家的父親就忙著打來電話:“火車上人不多,有好多空座位,你就放心吧!”
前年冬天,年已七旬的父親不幸摔斷了股骨頭,從此再沒站起來。家里開始沒讓我知道。等我知道以后,責怪弟弟,他卻說:“你也不想想,你往家里打電話,爸爸哪一次說過有事?”
我一下怔住了,是呀,每次通電話,父親都說好!
父親胯傷未愈,卻又被查出重。耗蚨景Y、腎衰竭……化驗單上那些上上下下的箭頭和監(jiān)護儀器發(fā)出的嘟嘟聲似一把大錘,重重地砸在我心深處。據(jù)說,尿毒癥在晚期時疼痛無比,可父親不忍心吵醒一旁打瞌睡的我們——夜晚有尿時竟然忍住不吭聲,就這么活活地憋著漲著……
現(xiàn)在,那雙曾一字一句為我編寫短信、送去溫暖的手已經(jīng)冷卻了……隨著父親的骨灰撒入長江,父愛也隨著電話的沉寂永遠消逝了?晌仪樵赶嘈牛诹硪粋世界里,父親依然關注著他的孩子!
去年8月,我再次穿過香格里拉荒原,赤腳來到江邊的沙灘上,讓浪花一波波淹過足踝——看不到父親、觸不到他的手了,但卻能感受到他的撫摸!
船家阿嬸勸我說:“孩子,回去吧,人死不能復生……”她哪里知道,在我心中,父親一直沒有離開過我:幼時為我攆蚊子的是他;發(fā)短信為我送傘的是他……我親手燒的紅燒排骨爹還沒嘗到,在江水邊,我悄然坐下,滿肚子的淚水,讓我變成了一個啞巴!
“爸爸,謝謝您!我可以感覺到您的撫摸和擁抱!”我對江水輕輕地說。發(fā)覺自己漂泊——總有父親陪伴;無論生與死——父親總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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