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鳳凰心情日記
湘西鳳凰在沈從文筆下燦爛了許久,我終于有機會走進了她的懷抱。
鳳凰夜色迷人而又迷離,河流、吊腳樓、萬名塔……在夜色中交融,置身于這樣的夜景里,讓人忘記了時光的流轉。當船槳劃動清水時,兩岸的喧囂逐漸遠離,耳邊響起了汩汩的水聲。船離了岸,沱河兩岸吊腳樓里高高低低的燈影如畫一般。沿河酒吧外的霓虹,吊腳樓上懸著的燈籠,溫暖潤澤的紅色像是暗夜的精靈。
從東門城樓下河,船只慢慢蕩漾在河水中央,虹橋附近那一線最古老的吊腳樓都面朝水域,宛若守候沱河的忠實精魂。坐在船上與它們擦身而過是離吊腳樓最近的時候,那些深入河水、修長而古老的木腳依然在支撐著往事。從虹橋的橋洞底下經(jīng)過,碩大的電燈照映著,那漸遠的吊腳樓窗欄外,惟有家庭旅館單薄的白床單在風中飄舞。沒有了水手,沒有了吊腳樓里命運堪哀的婦人,也沒有了和著淚與笑的牽掛,那些木窗里如今住著遠來的游人,他們把自己沉浸在古老的場景里,吊腳樓的軀殼依然彼此親密地在水邊依存,顯得有點讓人愛憐。
夜晚,河流,吊腳樓,那些生動而卑微的生命有了偶然的際遇,有了值得回味的注腳,緩緩的流水在看不見的夜里奔走,河水的底下飄搖著綠油油的水草。夜的溫柔籠罩了河畔,這種暖意容易使人忘記生活粗礪的一面。
過虹橋,很快就到萬名塔附近,萬名塔燈光璀璨。遠遠的河面上一片黑暗,水上的行程已翻過了最熱鬧的一頁。掉轉船頭,那遠遠幽黑的水面上不再有閃爍的光影,再過去就是聽濤山的從文先生墓地。船在沱河里悠悠地打了個回轉后,我從虹橋右側上了岸,踏上土地,像從夢境中回到了現(xiàn)實。河岸熱鬧得很,賣銀飾的、賣河燈的小攤擠滿了路的兩側,扎著兩只小辮、面如芙蓉的俊俏小姑娘,坐在河邊的小攤上一邊守攤一邊在凳子上寫作業(yè),她的面前擺著整整齊齊的一排排河燈,還有一盆子在晚風里飄散著清涼香氣的金銀花。
回到東門城樓下時,大大小小的河燈已把河岸裝點得一片艷紅,頗為壯觀。鳳凰人別出心裁地運用著自己精致的手藝,把河燈做成了綠色、黃色等各種顏色,在燈花上剪出花鳥的.影子。過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拉我去買她的河燈,她那清秀的模樣讓我宛如遇到了翠翠,年幼的“翠翠”拉著我的衣角,她的手里捧著紅紅的河燈,期待的眼神看著我,讓我想起了沈從文先生那些濕潤而質樸的文字。我買了一個河燈,一個小男孩過來在河邊幫我點蠟燭,小男孩長得俊美可愛,他赤腳浸在清清的河水中,伸出6個指頭比劃自己6歲了。
無數(shù)的河燈順著湍流急促地漂遠,它們時而碰撞,時而分離,時而連成一片,宛如水上盛開的蓮;ǘ渲醒胩S的燭光在夜晚綻放出短暫的美麗,一如鳳凰的往事里飄零的命運。遠遠望去,水與火焰在河流中交融,漸漸地,只余下寥寥落落一點點熱烈的光。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河里散盡,已是沱河的深夜了。
鳳凰的夜籠罩了無數(shù)消逝的人和事,也掩蓋了今日的變遷與喧嘩。它溫暖寧靜,沒有什么比它更適合人們在舊日的世界里暢游了。時光的往昔與今日永遠存在這樣悖論的對峙,人生在現(xiàn)實與虛幻之間也永遠有著如此痛苦的分裂,沱河的流水與鳳凰的往事也是這樣永遠的對立著……
小城一片寧靜,沿江的一切都已進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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