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慢的經(jīng)典散文
黃昏淺巷,陶煦斜陽,寧靜一片夏殤。正堪憶,一段舊時光。
我記得小時候四叔曾拿給我一本很舊的唐詩集,泛黃的紙,殘缺的頁,但在橫斜的紋路里,卻寫滿了娟秀硬朗的字,那時自然是少能分辨和理解的。某些個薄霧的清晨,晨光熹微,鳴聲上下,踩著灰白的路,他引著我到村外崗上讀書。野草橫生,霜露重重。方能看清遠處的樹影時,他已然倚著樹誦讀了起來,而我卻只一張一張往后翻著,默不作聲。少時,他總停頓下來,走近,給我指出需要背會的篇章。那時究竟背過哪些篇,如今已幾近全忘,唯有《宿建德江》這一篇縈繞在記憶里揮之不去。
兒時,老家堂屋的四壁都被父親用報紙和舊雜志包了起來,報紙名目忘卻了,雜志多半是《公安月刊》和《青年文摘》。后來,歲月默然編織,這些紙物上結滿了層層的蛛網(wǎng)。我睡的那間屋,東墻與我等高處,貼著一本雜志的封面:鉛灰色的穹宇下斜刺著森森蒼木。我立著看,腦中不禁溢出“野曠天低樹”這一句,然后翻開詩集讀了全篇,《宿建德江》便在我心中永遠生了根。
我不明白為何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需要在雞啼幾遍之后便要起床到校園晨讀。本村沒有學校,我不得不走兩三里路到鄰村去。路不難走,倘碰上大霧,卻仍有迷路的危險。漆黑的校園里,沉寂,寥無人煙。偶爾也會有一片遺世獨立的光映下虛弱的蒼黃,那是某位早起的老師在備課了?s在校園一角,是有些怕的,便索性把記憶里那幾篇唐詩強拉出來大聲背誦起來。不曾想,茫茫夜色下也會有聽眾,他的喝彩反倒使我驚愕噤聲。
逼仄的校園里,卻種滿了高大的泡桐,陰翳蔽天,群鳥畢集。春華芬芳,昊天艷麗,夏蟬鼓噪,孩童在遍地桐花上嬉鬧;到了秋天,碰上綿綿秋雨,虛渺的沙沙聲里,點點滴滴,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數(shù)不清的結課考試就是在樹下舉行的,若是刮風天,卷子迎風招展,呼啦啦響,一不留神,還會被吹跑。
天邊流云小心翼翼撿拾著時光,仍禁不起歲月一聲嘩然。
我升入鎮(zhèn)中學前后,四叔帶著他的夢想只身漂泊到了遙遠的北疆。我住宿在校外,夏季蚊多,晚上難以成眠,因怕影響第二天的功課而至啼哭。每周能回家一次,多半一個人躲于灶房里看書。終于名列前茅,語文成績也尚可。從中學生讀物上看到《生命的力量》一文,試著寫了一篇讀后感,竟得到語文老師極力贊賞,并當堂讀了出來。后來某一天大雨后,一只濕淋淋的麻雀闖入了課堂,停在屋梁上不安地凄鳴。語文老師點名叫我就此情景做描述。我不情愿地站起來,僵立,沉默,然后才極小聲咕噥著說:“它的毛羽已不再完整,一定經(jīng)受了風雨的吹打……”我沒有了聲音,語文老師朗聲接著說:“但它依然渴望藍天,它會咽下傷痛,百折不撓地尋找出口。”
多年之后,我才明白,老師的弦外音或許是人應當學習麻雀的這種精神,有夢想,就該堅持下去。
時至今日,一位語文老師的身影常常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每次想起他,便會憶起魯迅先生的《藤野先生》。緋紅如輕云的櫻花是沒有的,仰面也無片顏可憑照。于被繁重課業(yè)壓得喘不過氣的高中生而言,語文算是調(diào)劑品,但在當時的情形下,連這調(diào)劑品也是無心享用的,——哪怕他的課趣味橫生。文學之芽被困于四壁銅墻,注定慢慢枯萎。
每周一節(jié)的作文課是我又期待又畏懼的。寫得好,便有機會被老師打印出來傳閱全班,尤佳者,他更會當堂朗讀。挨挨擠擠近百人填在幾十平米的空間,層層林立的教輔資料埋首不見人,這樣的環(huán)境里,靈感被囚禁,我寫不出打動他的文字。但我依然渴望自己的文字能被他讀一讀,灼灼期盼,他一定曾感同身受。整整一年,終未得償所愿,而語文老師卻換了人。之后,與他見面次數(shù)漸少,偶爾照面,他也是喝得醉醺醺地被人攙著。和他打招呼,卻只聽到嗚嗚然的回應。一個秋末冬初,一場嚴重車禍將嬉笑怒罵,談笑風生的他永遠帶離了鐘愛的語文課堂。
高中最后一個暑假,我重新認識了村東邊的那一片樹園。
出門,直行百余米,便到了樹園。稱之為樹園其實是不確切的,它實則是一片墳塋。一條大路將之分為兩半,每一半都或密或疏排布著深深淺淺的墳;墳間阡陌交織,四通八達;挺拔粗壯的楊樹生長在墳側,風動樹搖,嘩然成聲。兒時常與玩伴來此戲耍,爬高上低,樂乎期間。而伴隨著壓力增大,對文學的興趣日漸濃郁,樹園成為了我讀書靜心的地方。我?guī)еZ文課本和課輔資料,找一處樹蔭坐下,或看,或想,不覺大半天就過去了。
父親終究還是發(fā)現(xiàn)了我的改變,并很快表現(xiàn)出了他的.憂慮和不滿。但凡他看到我拿著跟文學有關的東西,便會黑著臉,瞪大眼珠說:“你又看那些!”我忽然就萌生了罪惡感,含辛茹苦供養(yǎng)我讀書的老父,我怎能令他如此不安。我大大減少了閱讀的時間,但仍有被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只是他不再嚴斥,總微微嘆氣,帶著悲傷失望的神色走開了。我感覺自己成為了那只麻雀,只是那時的我根本沒有任何出口。
入大學后,有一次暑假返家,當我推開鐵門那一刻,我聞到了撲鼻的花香:院子儼然成為了植物的天堂。近處高大婀娜的美人蕉,芬芳馥郁的刺玫花;墻角成畦的菜園,黃瓜、豆角、韭菜都伸展著腰肢,在陽光下喁喁低語;堂前的石榴、柿樹綠蔭成片,嫩果累垂。蜜蜂繞著花枝嗡嚶,蝴蝶踩著節(jié)拍輕舞。我立在原地,有一瞬的愕然:父親心底的閑情逸致深深觸動了我。
晚間,我與父親促膝長談,我向他傾盡了包括成為一名寫作者在內(nèi)的所有想法。他的話慢慢變少,終至一聲不吱,只抽著煙。但我還是讀懂了他;蛟S父親把文學看得太過遙遠神秘亦或者他認為這終究不是一份正當?shù)穆殬I(yè),但他的園藝已然向我昭示了他內(nèi)心深處一種潛在的向往……
我一直執(zhí)拗地認為文字是有生命,有靈性的。一個個文字像等待被串起的音符,妙手偶得足可陶醉眾生。但我有時候會糾結于自己沒有別人寫的好,但后來我釋然了。源自肺腑真情流露的文字便能打動人。郭敬明的書我看的極少,但他書中有一句話我甚為贊同,一個人寫的久了是會生病的。仿佛被世界遺棄,被時間淡化,成了透明的靈魂。
一條苦徑,半壺丹心,吾崇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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