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塘美事優(yōu)美散文
老家小村房前屋后塘連塘溝連溝，整整夏秋兩季，塘塘溝溝長滿菱角。陽光瀉進(jìn)菱塘，綠油油的塘面像涂了一層金粉，爍爍生光。
都是村里人種養(yǎng)的四角菱，菱角的顏色有紅有綠。其實(shí)無論紅菱綠菱，論口味完全一樣。但是小孩最愛紅菱角，胖嘟嘟的捧在手心像只小元寶，舍不得馬上吃掉。我媽可算是養(yǎng)菱老手，她頭年就在采菱時選種。經(jīng)她選中留下的，都是臍部發(fā)烏的老紅菱。她把菱種放在一只小缸里泡著，待次年三、四月撒進(jìn)水塘，不久就菱盤滿塘了。
菱角是大人小孩都喜愛的食品，老嫩不論。嫩菱角既水溜又甜潤，進(jìn)嘴就像鳳梨，齒頰生香；老菱角肉質(zhì)堅(jiān)厚，既粉又脆，入口如嚼板栗，清心可口。因?yàn)槲壹伊馓了逋练剩饨情L得大，又鮮紅好看，村里大人小孩都喜歡吃我家的菱角。外公在鎮(zhèn)上做生意，他也是專吃我媽叫我送去的紅菱角。
夏夜，村里人吃過飯洗過澡，就一個個手執(zhí)蒲扇搖晃著出來乘涼。當(dāng)從我家門前經(jīng)過時，就可能恰遇我家把剛剛煮熟的菱角用筲箕裝著拎到門口。這時候，沒有誰講客氣，坐下即剝即吃，不用請，邊吃邊嘮家常，場面一派溫馨。家鄉(xiāng)就是這規(guī)矩，菱角多嘛。
離家以后第一次領(lǐng)妻子女兒回村探親，菱塘美事便牢牢印刻在她們的心扉，總在閑談時提及。
那次探親，同家人見過面以后，便急急領(lǐng)著妻女到周圍看看。當(dāng)走到一個池塘邊，突然從塘埂下冒上來一個人頭。定睛一看，不是剛才來家看過我們的那個小堂弟嗎？他下塘干什么？還沒細(xì)看，他咧著個大嘴，雙手捧了一捧菱角遞過來。
我知道，這是鄉(xiāng)村小孩表示友愛和歡迎的禮物。是他下塘親手采的，飽含著親情的一捧菱角！
從未吃過菱角的女兒，試著一吃，便喜歡上了它。這樣，同姓的，異姓的兄弟、侄子，便陸續(xù)一人一捧菱角源源不斷地送了過來。父親頭一次見孫女，又見她喜歡菱角，便趕忙剁竹子劈篾子。他是個能工巧匠，一會兒功夫就做成了一只小竹籃，給孫女裝上菱角，樂得她提著滿村亂跑。
菱盤不像藕葉那樣張揚(yáng)。它小而瑣碎，菱形的、邊緣成鋸齒狀的`葉片呈放射形排列成盤狀，一盤盤緊挨著漂在水面，像一張張落在水上的綠傘，隨波漂忽著，雖然并不怎么出挑，卻很耐人觀賞。我離家多年，竟像初次見識它一樣，同妻子女兒在塘邊欣賞了又欣賞。
采菱更是美事。家鄉(xiāng)小孩和女人都擅長這一活計。水淺處，他們赤腳捋袖，褲管挽到膝蓋，稍一彎腰，將菱盤輕輕拎起，鮮嫩的菱角就害羞一樣藏在菱葉下面。送給女兒的菱角就是那些小叔叔、大哥哥們赤腳在塘邊采摘的。如果要采更多的菱角，就要坐著木盆劃到塘中央去采。那場景對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我領(lǐng)著妻子女兒去看，一只菱盆從垂柳依依的綠陰下漂了出來。那盆在水中前低后高，坐在菱盆一端的村姑把手伸到盆邊劃水，緩緩前進(jìn)，將菱葉劃開，露出了一條水路。她一邊劃水，一邊隨著木盆的漂游，不停地?fù)芊獗P，不一會兒一只只水靈的菱角，就在村姑的腳前堆積起來。
村姑雙手不停地采摘菱角，像雜技師在悄悄練功，馬尾巴秀發(fā)在風(fēng)中揚(yáng)成了蘆花，讓人感到菱塘真美；首次唱紅了鄧麗君的民歌《采紅菱》，就像在菱塘上空飄蕩。立在菱塘邊，心里像水洗過一樣清亮，仿佛走進(jìn)了詩經(jīng)的年代。《詩經(jīng)》說：“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蔽倚睦镎f：“采菱采菱，菱塘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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