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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云之戀散文
有一朵云,她一直掛在我心里,像長了根似的,久久地難以飄逝!這朵云叫白云。
認(rèn)識白云,是在一個細(xì)雨霏霏的早春。那天早晨,我匆匆從村里趕回到鎮(zhèn)政府參加會議。天下著雨,霏霏細(xì)雨沾了我一身。我去辦公室里烤火。里面坐著一個面目清秀的陌生女子,身著灰白色長尼風(fēng)衣,秀發(fā)披肩,光艷照人,一雙纖手懸在炭火爐上方,細(xì)白如玉。她見到我微微一笑,我也對她微微一笑,彼此算是禮貌地打了招呼。我在她對面坐下,順手拿起一疊報紙翻閱。早飯后,大家集中在會議室開會。聽了領(lǐng)導(dǎo)的介紹,我才知道她叫白云,是新招聘的婦女干部,被派到我鎮(zhèn)掛職鍛煉,實習(xí)一年。我們就這樣相識了。我一直在想,我一個普通的鄉(xiāng)鎮(zhèn)水管員,怎么會引起一個漂亮女孩的注意,甚至與她有了親密的來往?思來想去,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搞明白。我想,或許與那天下午的匯報有關(guān)。那天下午是駐村隊員匯報各自村里工作情況。輪到我時,我匯報了我駐的那個村村班子存在的問題:老文書因年紀(jì)大身體多病主動辭職了,村文書空缺,希望盡快把人補(bǔ)上,便于村里工作開展。我推薦了一名高中學(xué)歷青年,他叫張佳明。高考落榜后,他在家一邊種田土,一邊仍然堅持自學(xué)。他寫的詩歌已在全國青年報刊上發(fā)表;他寫的一句自勉格言在《文學(xué)月刊》上發(fā)表后,在全國產(chǎn)生了影響,他收到一千多封來自全國各地的讀者來信,是一個有文化,有理想的好苗子,建議鎮(zhèn)黨委考核任用。也許是我不拘一格地推薦人才的舉動,打動了一個正處在青春妙齡女子的心扉,才使我們有了一段美麗的情感故事!那天晚飯后,大家都在操場上打球、開展娛樂活動。我躲在宿舍看書。正看得入神,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我打開門,白云忽然站在外面,我很感意外,看她神色有點(diǎn)拘束,我問她有事嗎。她說:“他們叫你打牌”。我說我正在看書,不想打。
“其實我也不想打”她低著頭說。
“那就別打,讀點(diǎn)書有好處!”我說。
“是呀,你在看什么書?”她問我。
“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能借我一本嗎?”
“行,你自己進(jìn)來挑吧!”我把她讓進(jìn)屋。她走到書桌邊,順手拿了一本《瓊瑤自傳》。我以為她會立即走開。然而,她卻環(huán)顧起我的屋子來,仿佛是專門為我屋子來裝飾設(shè)計似地。她忽然笑著說:“你是單人單床單凳。 。我慌忙將凳子遞給她,她咯咯地笑起來,說:“還是你自己坐吧,我就坐這里!”說罷,她就在我的床沿邊上坐下了。這使我一下緊張起來,我是個膽小、靦腆而又自卑感很強(qiáng)的人。我從來沒和女孩子單獨(dú)接觸過,更沒和女孩單獨(dú)說過話。每見到女孩,我會臉紅心跳,手足無措!記得有次開民主生活會,和我駐一村的一個女同志給我提意見,說我下鄉(xiāng)從不邀請她,即使有時遇到一起,也老是把她甩得遠(yuǎn)遠(yuǎn)的,她在后面喘著粗氣使勁追趕,眼看快要跟上時,我卻幾個快步又把她丟下了,引得大家一陣哄笑。因此我的屋子里從來就沒有單獨(dú)走進(jìn)過一個女孩,白云是第一個。她分明看出我的緊張。她莞爾一笑,問我她會不會影響我看書。我故著鎮(zhèn)定,說不會。她說她初中時就喜歡瓊瑤的作品,讀過她的《窗外》、《雨朦朦》、《六個夢》......是個瓊瑤迷。她還說她也喜歡文學(xué),愛寫詩,讀高中時在?习l(fā)表了幾首小詩。文學(xué)瞬間消除了我們的拘束和緊張,讓我們感到親切,并有了共同的話語!于是,我們圍繞著文學(xué)談起了生活,談起了事業(yè),談起了理想......談得十分投契,直至夜深人靜,我們?nèi)胃械窖元q未盡!那夜,讓我感到美好!
第二天,天氣放晴。我們?nèi)ッ逯矘。村子距離我們有二十多里路程。大家都騎自行車。當(dāng)我推著一架“永久”車從樓道里出來,白云站在外面,她一直脈脈含笑地望著我?晌覅s低著頭默默地從她前面走過去了,我沒敢邀請她坐我的車。因為我剛學(xué)會騎車不久,自己有時都把握不住,迎面遇到大車駛來時,我老遠(yuǎn)就停下來。當(dāng)我偷偷看到她那迷人的笑靨瞬間從她臉上失望地消去時,我的心里也沉受著愧疚的巨大壓迫。一路上,我都頗感不安!后來是鄉(xiāng)林業(yè)站的一大個子馱著她,當(dāng)他們超過我時,我忽然聽到了白云的一聲長嘆——自己有車多好!那天她再也沒有笑,若山一般地沉默。植樹分成兩人一組:一人挖窩一人植苗?伤(dú)自一人遠(yuǎn)遠(yuǎn)地離著,像一只離群的孤雁,一天都沒見她說一句話。夕陽含山,暮鳥歸巢。我們植完了樹,大家都坐在路邊喝水、歇息。回去要爬一段上坡,都累了、不愿動,就等著搭便車。白云卻獨(dú)自穿越一條田埂,朝向?qū)γ娴墓纷呷。大家叫她等車一起走。她拒絕了,形單影只地走了?吹剿聠芜h(yuǎn)去的背影,此刻,我是多么地想去陪同她啊,可我太懦弱了,實在是沒有那份勇氣。當(dāng)我們搭乘一輛拖拉機(jī)趕上她時,她已獨(dú)自穿越了一個黑暗的隧道。大家都叫她上車,她卻堅持走路,說看看沿路風(fēng)景。司機(jī)停了兩次,她都不肯上,直到第三次停下時,我終于鼓足勇氣對她輕輕說了聲:“上車吧!”聲音細(xì)若蚊咽,感覺自己都難聽到。哪知她卻突然把手伸向了我,我一時慌忙地也沒顧忌到大家的看法,伸手把她拉上了車。此刻,我突然感到我的話語競是那么地富有分量啊!然而,也就是那句話,白云又有了她那美麗深動的笑容!夜晚,我們幾個青年人快樂地聚在一起,白云突然提出要我給大家講故事,大家就附和,非要我講不可。我就清了清嗓子,給他們講唐棟的《兵車行》。我?guī)缀跏前俜种赵谋痴b給他(她)們的。故事講述的是一個常年駐守在冰山上的一個巡邏車司機(jī)與一個年輕女護(hù)士的一段凄美感人的愛情故事。他(她)們都沉浸在故事悲傷的氛圍里,白云聽得淚光盈盈,仿佛沉浸在女主人公的巨大悲痛中。在月光下,她那噙著淚花的臉蛋竟是那么地凄美迷人!
白云分駐在沙田村,離駐地較近,她每天白天下去,晚上回來。而我駐的那個村是全鎮(zhèn)最遠(yuǎn)的一個村,有時下去了,幾天后才回來。白云有時就到村里來看我,協(xié)同我一起工作。我有時也去幫她。我們互來互幫,親如兄妹。有天,我突然接到通知趕去縣城參加一個會議,因走得匆忙,來不及給白云說一聲。我一直擔(dān)心,又怕她有什么想法!回來后,我想我第一件事,就是向她解釋。然而,可我還未來得及,她卻給我送來了一提綠色的粽子。這是過節(jié)時,村里百姓送給她的。她沒有絲毫埋怨,看到我狼吞虎咽吃粽子的模樣,她咯咯地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甜蜜!爾后,她便含情脈脈地向我傾訴起那天發(fā)生的一些事情:那天她從村里回來,一直沒見我,心里像丟了魂似的,十分落魄。站不是,坐不是,她去街上買東西,可走到街上,她竟忘了要買什么。我默默聽著,既感動,又愧疚!從此我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給她說一聲,我絕不容許自己再有絲毫傷害她的任何行為。時間進(jìn)入汛期,這對我是一年最緊張的.時期,我不僅要兼顧村里的工作,而且還要隨時掌握全鎮(zhèn)所有水庫的安全度汛情況。一天深夜,天空突降暴雨,一時間,電閃雷鳴,地動山搖。我被驚醒,再也無法入睡。我計算著暴雨下達(dá)的時間:一分......十分.....三十分......暴雨仍然在下,我再也坐不住了,我最當(dāng)擔(dān)心文家溝那個小水庫,它是個病險庫,又在鄉(xiāng)鎮(zhèn)街道的上游,威脅著二千多人的生命。我不敢有絲毫大意。我立即穿上雨衣,拿起雨傘,提上“馬燈”匆匆下樓。白云突然站在二樓樓口,她問我去哪。我說去查看水庫。
“就你一個人嘛?”她問。
“我去找看管水庫的老梁!”
“我跟你去!”
我堅決不同意她去,爆雨黑天,雷鳴霍閃,十分危險?伤龍詻Q要去,無論我怎樣拒絕,她都非要去不可。我也就不再堅持。提著燈,我們一同沖進(jìn)暴雨里向文家溝水庫趕去。此刻,暴雨如注,地上到處流竄著成河的水流,街道變成了小河。我們來到一條小河邊,洪水已平了河岸。我們不能過河,就爬山繞路,從一架山坳上翻過去。文家溝水庫在一條深山峽谷里,峽谷幽深,洪水在峽谷里奔騰咆哮,如虎吼雷鳴般地震蕩山谷。我們迅速來到壩頂上,這時,看管水庫的老梁和他的兒子也趕來了。老梁見到我說:“小杜,你不放心啊!”“這雨下得太猛了!”泄洪渠已經(jīng)泄洪,水位離壩頂僅有三尺,還在繼續(xù)上升。不一會而,就升高了一尺,眼看十分危險,必須采取緊急避險措施。我讓老梁把涵洞的木塞子多拔幾個,把泄洪渠道口的攔網(wǎng)也拔掉,然后,白云給我們提燈照亮,我、老梁和他兒子我們?nèi)藢⒁恍┎恢钦l家準(zhǔn)備立屋用的樅木柱頭從坡土上移到壩頂,兩根并排攔著,中間填上細(xì)土......凌晨四點(diǎn),雨開始減弱,漸漸停了。水位停止了上升,不過水位已平到壩頂,真好險啦。經(jīng)過一夜奮戰(zhàn),我們終于保住了大壩安全,避免了一場可能發(fā)生的災(zāi)難。山無語,水有聲,我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白云也路出了笑靨,那笑好甜!好甜。
轉(zhuǎn)眼到了冬天。一天,白云要去城里開會,臨別時,她的臉上彌漫著青煙似的離愁。我說去吧,不就是兩天?!可她呆呆地望著窗外:
“可我感覺好像是要去兩年啊!”
“你不在時,我一天給你寫一封信,等你回來就給你!蔽倚χ参克
她立即笑了,說:“你說的,那可不許偷懶!”兩天確確實實像過了兩年,我們彼此都深深的體驗了思念的傷痛!等待,或許是一種痛苦,或許是一種希望,但也是一種失望啊!白云從縣城開會回來后,突然像遭霜打了似的,懨懨的,愁悶欲哭的樣子。我問她是不是感冒了。她不語;我又問她是不是遇到了困難。她也不語。我把炭火加得旺旺的,又給她倒一杯開水。她始終低著頭,沉默著......沉默著......屋子里的空氣仿佛都快要凝固了,只有紅紅的炭火不時地“沙啦”一聲竄起一縷煙花似的火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呼吸幾乎都快要窒息了!沉默半響,她忽然說了一句:
“我要走了!”
命運(yùn)有時就是這樣,它會折磨人的!一切都來得那么突然,讓我們無法應(yīng)對!我感到心如刀割,淚水在心里翻涌!可我強(qiáng)忍著......忍著......良久,她淚眼汪汪地說:“這次進(jìn)城組織上找我談話,我們鄉(xiāng)的婦女主任退休了,讓我回去頂那個缺!蔽覐(qiáng)忍著眼淚,安慰她:“那是好事啊,離家近了!”她的眼淚突然冒出來:
“是啊,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我不知何語,也不敢再語!
“你看過《紅樓夢》嗎?”她忽然問我,淚臉緋紅。
“看過——!”
“你知道那里面有一句話嗎?”
“哪句話——?”
“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一杯凈土掩風(fēng)流!”她哭了!淚水禁不住地涌流下來,滴落在火爐的鐵板上,“吱吱”地冒起縷縷白煙。不,那不是煙,那是悲情化成的云朵,它比云朵更潔凈、更美麗,縈繞在我的心空,久久地、久久地難以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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