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媽媽的孩子,是什么樣的雜文隨筆
我生命中最愛的人——母親，走了，永遠(yuǎn)的走了。2018年2月20日，大年初五，中午13: 20，也許時(shí)間更早。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卻不曾想會這么快。
心情很復(fù)雜，因?yàn)槟翘炜吹降囊荒淮_實(shí)在我的腦海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就像父親生病時(shí)，每次回家和離家時(shí)，走在房屋外面的那條蜿蜒的小路上，也無數(shù)次想過，有一天，這個(gè)房屋里外的場景一定是落寞冷清的。
━ 01 ━
那天，帶著兒子一起在小區(qū)大門口等120救護(hù)車時(shí)，心是平靜的，仍然很難過。平靜的是，母親終于不用再那么痛苦了。2017年12月，在富平住院時(shí)，凌晨零點(diǎn)，我一個(gè)人驅(qū)車飛奔的路上，腦中出現(xiàn)2種情況: 1.母親從此要在醫(yī)院度過余生了，2.母親很快就走了。
之后檢查結(jié)果顯示，各器臟已出現(xiàn)衰竭，母親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出院回西安，繼續(xù)掛針，吃中藥，情況有所緩解，我的僥幸心理是沒什么事了。
2018年1月底，我對母親說:“要不再去掛幾天針？”她說不掛，好著呢。我說:“那我給你熬中藥，你每次少吃點(diǎn)也行。”她說不吃，吃的難受。因?yàn)樽罱鼛啄甓际歉粢粋�(gè)月就要掛針，吃中藥，時(shí)間間隔稍微長點(diǎn)，就會不舒服。可藥吃多了，針掛多了，人就會本能的排斥。
2018年2月初的一天，早晨，不到5點(diǎn)，母親推開我臥室的門叫我，說她很難受，一晚上都沒睡，我說“那等我把孩子送走，我?guī)闳ゴ蜥�，現(xiàn)在人家也沒開門，你在家等我。”晚上睡覺時(shí)，我就聽到母親出出進(jìn)進(jìn)的聲音，知道情況不好。
去掛針的路上，母親走幾步，氣都喘不過來，特別痛苦，走路特別艱難，感覺那個(gè)腿不是她自己的，挪都挪不動，我站在旁邊，心如刀割，當(dāng)時(shí)我就覺得不妙，想，會不會就這么在大馬路上走了。還好，掛了幾天針，醫(yī)生放假了，母親能好一點(diǎn)點(diǎn)。母親說:“過完節(jié)再繼續(xù)打？”我說“對啊，肯定得打�！�
從睡不著覺的那晚開始，母親就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不停地上廁所，白天不停地吃，每次吃得也不多，就吃饅頭，面條，稀飯，任何水果都吃不了，任何菜也吃不了。果汁都消化不了。
一天中午，還不到飯點(diǎn)，母親問我:“中午吃什么？”我說：“我做飯，米飯，炒菜，想吃什么肉？鴨肉？雞肉？”母親用響亮的聲音說，“魚肉”，我說好。吃飯時(shí)母親吃了很多肉，吃得很香。平常，母親就特別喜歡吃我做的魚。接著的幾天，我就魚肉，雞肉，鴨肉換著給母親吃，母親都吃得挺多。有次，我蒸的鱈魚，2大塊，母親都吃光了，吃得還是很香，像個(gè)小孩子。
在那之后的晚上，我也睡不好，有時(shí)我就會想，真的倒希望母親睡一覺不再醒來，那樣，就再也不痛苦了。有次和母親聊天，母親也這樣說�？删褪钦垓v的睡不著，不能躺床上，躺下就難受，坐在陽臺曬太陽，幾秒鐘就打呼嚕了。就這么每天每天的坐啊走啊的。我就在想，最壞的情況，堅(jiān)持不到過年，要么，年都過不完。結(jié)果……
我知道，我不夠好，脾氣壞，沒耐心，一急就對母親很大聲地吼，母親也從不跟我計(jì)較，過后又跟我聊天，說這說那的，說她控制不住地就想說，管不住嘴，我是真不想讓母親操心我的任何事，哪怕她曬太陽，去樓下散步，和我聊別的，都行。她一操心，我就急，就跟條件反射一樣，控制不住的往外蹦。
以后再也沒人操心我了，再也不會有人那么不厭其煩的叮嚀我，囑咐我：自己在外面吃好點(diǎn)，多穿衣，別著涼了，多喝水，陰天記得帶傘，別太累著自己……
在武警醫(yī)院的急救中心，醫(yī)生問“家里還有什么直系親屬？”淚眼婆娑的我斷斷續(xù)續(xù)的回“就……我……一……個(gè)……”醫(yī)生就一步一步的告訴我程序怎么走，怎么弄，等人送壽衣的時(shí)候，外面下起了雨。穿壽衣穿了好久好久，因?yàn)榧依锸堑嘏赣H摔倒在地板上就那么一直躺著，所以……
在太平間，滿臉淚痕的我對穿壽衣的師傅說“我能不能在外面等？我害怕。”他說“可以，可以�！痹谧o(hù)士給母親量血壓時(shí)，我看了一眼母親的臉，身體，摸到母親萎縮變形冰涼的手，所以我不敢細(xì)看，不敢再看。
前幾天還拉著母親的手過馬路，此刻卻成了冰塊，就在我手邊，而我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在急救中心，和先生一起等殯葬車，先生抱著我說：“我很難受，小白兔�！蔽腋惺艿搅讼壬谋矗吹搅怂t腫的雙眼，是先生先回家，看到了母親的場景。我?guī)鹤痈茸o(hù)車到家，先生就把兒子帶去了鄰居家，讓鄰居幫忙照看，我跟救護(hù)車去醫(yī)院，先生清理家里的場景。
母親把家的鑰匙已經(jīng)放在了我平常放置的地方，把自己房間床頭柜里的所有東西都裝在了自己的背包里，我給她買的2頂很漂亮的帽子也都裝在了背包里，她平常吃的所有的藥品都裝在了先生給她買的藥箱里，用1根小繩都捆綁好了，把我給她買的運(yùn)動鞋都刷的干干凈凈的，放在了鞋柜里。
母親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的情況，知道自己要走了，都知道……
去殯儀館的路上，大雨滂沱，辦理完一部分手續(xù)，大概晚上8點(diǎn)多，我和先生站在雨中，想著怎么回去？沒有公交車，沒有出租車，也叫不到車，走回去得4個(gè)小時(shí)。后來先生擋住1輛面包車，央求人家把我們送回家，收多錢都行。9點(diǎn)半到家，先生去鄰居家接兒子，看見我，兒子哭著問我“媽媽，姥姥還能回來嗎？”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姥姥回不來了。”平常兒子一回家，都會大聲的喊“姥姥！姥姥！”
以后，再也沒人答應(yīng)了，再也不會有人偷偷的帶著兒子去買我不讓買的零食和玩具了……
2018年2月21日，天氣晴朗，依舊把兒子放在鄰居家，去了3趟派出所，開車趕往殯儀館，辦完所有的手續(xù)，看著工作人員把母親推送至3號火爐，另一工作人員在一邊催著說“好了好了，走了走了。”空曠靜謐的殯儀館，先生說“昨天，下大雨，你看，老天爺都哭了；今天，大晴天；那么多空爐，媽是3號，挺好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總擔(dān)心小姨那幾天會來西安，于是給王貝發(fā)了信息，說我們出遠(yuǎn)門了。小姨打電話，我不能接，不敢接，不知怎么開口，怕沒開口，就痛哭流涕到失語。兒子問我：“為什么不能告訴姨姥姥？”“姨姥姥和姥姥的感情特別好，就跟媽媽一樣，她們的媽媽很早就去世了，姨姥姥身體本來就不好，知道了，怕身體承受不了……”沒說幾個(gè)字，我就泣不成聲了。
之后，一邊整理母親的衣物，抑制不住的悲痛，趴在母親的床邊哭得肝腸寸斷，在客廳寫作業(yè)的兒子聽見我撕心裂肺的哭聲，也哇哇哇的大哭�？次仪榫w有點(diǎn)平靜的時(shí)候，兒子對我說：“媽媽，你不要那么傷心的哭嘛，哭的聽得我都難受，我都哭了。媽媽，你不要總哭嘛，一哭你就又頭疼了�！币豢匆娢壹t紅腫腫的眼睛，兒子就說：“媽媽，你怎么又哭了？你的眼睛好可怕，別哭了嘛�！�
母親去世，我沒告訴任何人，就我和先生知道。一切從簡。
━ 02 ━
母親35歲生的我，就我一個(gè)孩子，沒什么文化，但一直都特別勤奮特別努力的`通過自己的雙手辛勤的勞動賺錢供我上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剛工作，父親病故，一年后，我把母親接到身邊，10年，幫我把孩子帶大了，可她卻老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卻無能為力。
這幾年，我獨(dú)自一人帶著東奔西跑看病，親自熬藥，中午就是沒時(shí)間吃飯，也要帶著媽媽去掛針，親自給她剪指甲，親自給她理發(fā)，有時(shí)也會因?yàn)樾∈赂鷭寢尯穑^去也就沒事了。突然母親走了，我的心徹底崩潰了。
2006年12月21日，父親病故，從生病到去世，8個(gè)多月，都是母親一個(gè)人在照顧父親，很辛苦，父親也痛苦。那之后，母親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跟我說:“趁我現(xiàn)在腦子還清醒，我就都告訴你，你記住了啊——我以后要是生重病了，不搶救，不住院。死后的事情，一切從簡，你決定，媽沒有意見�！痹僦螅舱f到過，還是這些話。
有次和先生聊天，我說：“你也記住了啊，有一天我要是死了，身體的臟器能捐獻(xiàn)的就都捐獻(xiàn)了，要么就直接火化，不用做任何儀式，家里的生活還和我在時(shí)一樣，不拍照片，不悼念，不置辦墓地，不留骨灰，不打擾孩子和朋友的生活，一定這么做啊�！毕壬徽Z。
在之后也跟兒子說同樣的話，可一提及死亡，小人兒都會眼淚汪汪的抱著我大哭，說：“我不要媽媽死，我不要媽媽死……”
我說：“寶貝，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我希望你不要太過于悲傷，人總是會死的嘛。誰都沒有魔法可以長生不老。生活要向前看，向著太陽的方向努力生長，你會看見別樣的風(fēng)景。一生，很短，很不容易，會很痛，也會有幸福的時(shí)刻，要珍惜�；钪臅r(shí)候，我們在一起開心開開心心的就好�！�
“那我希望你想起媽媽，心里是滿滿的溫暖，快樂和幸福。想媽媽了，就像和媽媽平常聊天一樣，把你想說的話都寫下來，媽媽聽著呢，也在看著你呢。遇到困難和挫折，要冷靜，靜下心來，多想一想，總會有辦法，總會解決的。記住，辦法總比困難多。媽媽相信你。媽媽愛你，很愛很愛。即使媽媽死了，也是愛你的，媽媽的靈魂會一直伴隨你，陪著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一定要記得哦�！�
去年冬天，有次，老師布置作業(yè)，寫給爸爸媽媽的話，小人兒寫到：
傻孩子，誰想死？誰都不想! 可，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態(tài)。開心的過好每一天就好。因?yàn)椋悴恢浪�，眼睛還會不會再睜開？還能不能再看見最愛的人？
最近晚上睡覺又夢見母親了。
3個(gè)多月了，母親走時(shí)的那個(gè)畫面，歷歷在目，很恐怖，很傷心，很痛苦。我的心就像被人挖掉了。莫名的痛苦，無以言表。是啊，沒了媽媽的孩子，真實(shí)感受原來是這樣的。
那段時(shí)間，我不敢關(guān)燈，關(guān)了燈，不敢睡，好不容易睡著了，不知怎么就醒了，睜眼閉眼都是那一幕。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都是這樣。走到哪里，滿腦子都是母親的身影，只要是母親曾經(jīng)走過的地方，坐過的地方，家里的角角落落，生前的一幕一幕的情景就像過電影般在不停的重復(fù)播放，我的眼淚就像決提的河水般源源不斷。
每天下午去接兒子，小人兒看見我就說：“媽媽，你怎么又哭了？你不能哭啦! 眼睛很恐怖的! 想姥姥也不要這么哭嘛�！�
傻孩子，還不知道，一個(gè)人失去媽媽是怎樣的一種痛。
有次吃飯，表妹和我聊天，說到母親，悲痛又抑制不住的噴涌而出，小人兒在先生耳邊悄悄的說：“爸爸，我們以后誰都不要在媽媽面前提姥姥，看把媽媽傷心的。以后不許說姥姥�！敝蟮娜兆�，小人兒都很是照顧我，但凡跟姥姥有關(guān)的，都是笑笑，然后看著我，立刻轉(zhuǎn)移話題。
那段時(shí)間，我的生活沒了朝氣蓬勃的狀態(tài)。雖然依舊跑步，鍛煉身體，讀書，可，心是空的，是飄的，特別怕死，怕自己也那樣死去，一種特別恐懼的心情，像是被死亡控制住的傀儡。
從此，以后的每一天，我都當(dāng)做是我生命中最后一天。好好吃飯，好好鍛煉，好好睡覺，好好說話，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工作。用心對待生活中的每一個(gè)人，每一件事，因?yàn)檫@一刻也許就成了永恒，畫面就此定格。
惜時(shí)如金，每分每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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