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窮時的財富心情日記
最初對“錢”有概念,是讀初中的時候。生活在山區(qū),認識錢是從“分”開始的,那時候雞蛋3分錢一個,上學學費7元5角,為了攢夠3分錢買一本筆記本,需要等待很久。
上了初中,家里負擔更重,如衣服、學習工具等都屬于奢侈品,要靠自己去掙。記憶中扛毛竹換錢買自己需要的東西是條捷徑,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還是記憶猶新,或許正是這種記憶指引了后來的生活。
家中姊妹多,衣服基本上是從大往小地輪流穿,合不合身不是考慮的問題,問題是能不能保暖。擁有一件全新的衣服是一個很奢侈的愿望,即便是過年,也只能添上一件新衣,平時還舍不得穿,除了拜年就是走親時才能穿上。而父母親基本上兩三年才能更新一件,甚至更長。
學校的籃球場只有一個,面積一般,多個年級同上一節(jié)體育課,常有籃球?qū)官惖臋C會。因身高夠格,基本每次少不了我,可賽場上經(jīng)常被批評,不為別的,就是都穿得差不多,有時候分不清敵友,球被誤傳了。老師便建議每人根據(jù)家里條件買一套球衫球褲,也就是現(xiàn)在的運動服。供銷社剛取消棉布票,雖可以自由購買這種高檔衣服,但7塊7毛錢一套,一年的學費呢!家里是拿不出這筆錢的……
村里的成年人每天都有人結伴夜間扛毛竹步行到30里外的郎溪濤城鎮(zhèn)去賣,一趟能賣好多錢!可家里人未必同意我們這樣做,畢竟那時才13歲。得先找著愿意帶路的大人,然后再跟父母商議。一聽說要扛毛竹換錢買衣服,父母們都猶豫了……我們軟磨硬泡,纏著各自的父母,直到王叔叔說愿意給我們帶路并一路照應時,父母們才勉強地點頭同意,但只允許每個星期的星期六。有了“圣旨”,想想就要到手的球衣球褲,大伙很興奮!扳著指頭數(shù)著日子,盼望著周六早日到來。
周六的清早,大伙約好一齊上山去選毛竹。竹山離村莊5里山路,時逢夏天,山上悶熱難耐,還有那該死的麻蚊子,一叮一個包,還有可怕的毛毛蟲!
事情遠沒有想的那么簡單,砍什么樣的竹,砍多大的竹?哪棵是新竹,哪棵是老竹?個個都成了傻冒。無奈,只得問王叔!靶∽!不知道吧,你們空手走30里都有點困難,還扛著東西,吃得消么?別到時候都趴下了哦!”“還是砍小毛篙吧,輕些,價錢也不錯,能賣5、6毛一根呢,每人三根,打下竹椏枝,我來給你們綁!”呵呵,原來以為綁是很簡單的事情,可一見王叔熟練地綁完,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須用軟的繩將三根竹子綁成三角型,一根扛在肩膀上,兩手分別抓住左右的一根,人站在中間,這樣扛著,最省力,最方便,也安全,實踐經(jīng)驗真的寶貴。經(jīng)過王叔的調(diào)教,大伙很快進入角色,扛著就想下山。“哎,傻小子們,下山這樣扛,路窄你走的了嘛?下山是綁在一起拖下山,到公路上才能這樣散開綁扛著走呢……”大伙面面相覷,做了幾個鬼臉,商議著集合地點,便順著山路各自回家了。
王叔說,他們扛毛竹一次扛200多斤,需要12點動身,清早才能到,那邊賣毛竹是早市,必須趕早的。他擔心我們吃不消,決定提前2小時動身。大伙很興奮,吵嚷著表態(tài)都能保證到達。夜飯后,便提前睡覺了。
想著自己穿著嶄新的運動衫在球場上奔跑、投籃,再也不愁把球傳錯人,興奮地睡不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了睡意,感覺睡得正香,被王叔叫醒,說是9點多了,好起來準備了!大伙陸續(xù)集合,嘴里還都打著哈欠,便披著皎潔的月光嘰嘰喳喳跟著王叔上路了。
沒走多少路程,肩膀上的毛竹越來越重,腳步也慢了,只聽到王叔一路招呼大家小心的聲音。估計大伙都跟我一樣“吃不消”了,“嘴硬“變成“腿硬”,雙腳越來越不聽使喚。
這都在王叔的意料中,“小伙子們,別停下來,堅持就是勝利!過了前面的`村就到了……”
就這樣,在王叔的不斷催促和鼓勵下,終于在第一縷陽光透過薄薄的晨霧時,到達目的地,順利地完成了平生第一次交易。
我扛的三根竹篙較小,只賣了1元5角錢,2張5角、2張2角、1張1角的紙幣。
回來的路上,舍不得買早飯,沿路吃著母親給準備的山芋干,手一直緊緊揣著鈔票……交給母親保管時,紙幣在手中被浸濕。腳掌上的水泡疼了半個月。
就這樣,連續(xù)5個禮拜,買了一套球衫球褲。繼而是球鞋、學費和一些學習用品。這錢來得很辛苦,可用起來很自豪,更珍惜。
初中畢業(yè)那年,二哥終于在連續(xù)復習3年后考上了安徽醫(yī)科大學,可惜是委托培養(yǎng),學費半學期就是2300元,那個時候這筆錢能開工建房呢。全家人為此驕傲,更為此背負了沉重的經(jīng)濟重擔。
如此,我便輟學在家,扛毛竹去換所需要的生活物資自然成了增加收入的主要來源。自從政策允許個人做生意后,在村里開了經(jīng)銷店,自此扛毛竹賣錢的日子永久成了記憶中的一頁。
如今,這種記憶還時常浮現(xiàn),尤其是在出現(xiàn)“經(jīng)濟危機”時,畢竟是人窮時所得的財富。那種日子,值得一直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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