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村莊抒情散文
我仁立在一條狹長而筆直的公路上，凝望著滄桑的遠(yuǎn)方……
遠(yuǎn)遠(yuǎn)地向北望去，湛藍(lán)的天空飄著稀稀疏疏的白云，近處的云亮得現(xiàn)出異彩，如美麗的貝殼一般。藍(lán)天白云下是一片披紅掛綠的蔬菜園，間隔菜園的田埂，草叢從潤濕中透出幾分油油地綠意，還有那陽光下一大片奔放的黃燦燦的油菜花。只是見不到那昔日的黃泥土與紅磚灰瓦蓋成的一間間錯落有致的房屋，和那房與房之間矗立起的一棵棵枝葉繁茂的樹。
這是位于鳳臺縣岳張集鎮(zhèn)大臺村的一個小村落，村莊的名字叫石莊孜。我外婆家在這個村莊住了幾十年，從村東頭到西頭也只有上百戶人家。我的童年就是在這個村莊度過�；貞浧鹑昵暗倪@里，那景那事那人那情，如今依然歷歷在目。
村莊里的房子大小高矮不異，有紅磚瓦房；有黃泥土的土草房，顏色經(jīng)歲月的洗禮顯得白而斑斕，有小小的破舊不堪的土制茅廁，不分男女，只可容下一人。最尷尬的事莫過于人們上茅廁所遇到異性相碰，聰明的人在茅廁里聽到臨近腳步聲，用一聲咳嗽作為有人的暗號，思緒魂游或毫無在意的人只能面對那尷尬的一瞬間。在村里能住上三大間紅磚瓦房，配著一排兩到三間連在一起的小平房，再有一輛手扶拖拉機(jī)算是人人羨慕的有錢人了。村里挨家挨戶都有幾堆農(nóng)忙時留下的高高的長方形麥草或稻草垛，這草垛是村民燒鍋?zhàn)鲲埖淖罴讶紵稀Ｖ两袢詿o法忘記那麥草與稻草散發(fā)出的清新幽香的自然味道，這味道也散發(fā)著農(nóng)村人樸實(shí)無華與辛勤勞作的精神。村莊里的樹不多也不少，幾乎每戶人家的房前屋后都有幾棵大樹或小樹。那時外婆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棗樹，除了能吃上甜甜脆脆的青棗，炎熱的夏季濃密的棗樹葉還能為我們遮擋驕陽。村莊的路面不似如今的柏油路和水泥路如此的平整，而是坑洼不平、沙土狂飛的土路，晴天還好走，一到雨天泥濘不堪，人們只能穿著膠鞋出門，拖泥帶水十分不便。
那時，村里人的生活普遍是貧窮、清苦的，周邊沒有企業(yè)，人們只能靠著打理菜園、種植莊稼、養(yǎng)些家禽畜類掙點(diǎn)生活上的所需，有點(diǎn)技術(shù)或有點(diǎn)本錢的可以到集市上租間門面房，做個理發(fā)或其他什么小生意算不錯的了。那個年代農(nóng)村的年輕人還沒有發(fā)展到如今都去大城市打工的浪潮，只有安安分分的守在這片土地上辛勤的耕作。我外婆家那時是一戶普通人家，有田地菜園，養(yǎng)了些雞、鴨、兔、牛、羊。記得那時，小小的我也為它們忙碌著，經(jīng)常端著兔子的食物盆去水塘邊洗刷，挎著竹筐、拿著鐮刀，蹦蹦跳跳地和小伙伴們一同去野外割草喂羊……雖然辛苦，但記憶中滿載著童年的歡樂。
村莊的南邊有一條長方形不大不小的水塘，水塘里的水是碧綠的，水塘的岸邊散立著幾株老樹，像是為村莊日夜堅(jiān)守的忠實(shí)哨兵，它們時不時被風(fēng)吹拂，樹枝搖搖欲墜，樹葉零零落落的飄灑在水面上，像一只只小船輕悠悠地隨風(fēng)蕩走。老樹的影子倒映在水里，顯得清清朗朗。水塘的岸邊傳來人們洗菜的嘩嘩聲，頓時波瀾不驚的水面濺起一片片漣漪。
水塘的北岸邊是外婆家用磚頭水泥砌成的牛槽，旁邊是外婆家的一片生機(jī)盎然的小竹林，宛如一道綠色的屏障。濃密而翠綠的竹葉在外婆的手中竟也能變成一道清熱去火的飲品。每到農(nóng)忙季節(jié)，外婆抽空總會泡上一盆竹葉茶，清新爽口的味道至今仍記憶猶新。
落日余暉時，不遠(yuǎn)處一群鴨子在水里“嘎嘎”地叫著，無憂無慮地暢游著。水塘的岸邊又一群潔白如雪，伸著細(xì)長的脖子高傲的“額額”叫著的大白鵝。
“回家……走……走……”鵝的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驅(qū)趕聲，原來是鵝的中年女主人， 她頭發(fā)亂蓬蓬的，像冬天的枯草一樣，穿著深色粗布帶有補(bǔ)丁的衣服，肩上扛著鋤頭，手里抓著一把小白菜，邊走邊喊著……漸漸地人、鵝、聲音消失在村子里……
“哞……”一對黃牛，一大一小經(jīng)過水塘邊，脖子上拴著長長地麻繩抓在一位老人手中。
“哈，嘿……走……我挄死掉你個熊……”老人嘴里大聲吆喝著，他帶著破舊的帽子，穿著藍(lán)布衫褲，拖著黃泥腿，嘴里叼著旱煙管，居然還能說出話來。隨著牛的快步老人的身子不得不向后傾著，兩腳輕輕蹬著走，手里揮著輕盈的.鞭子，漸漸地老人與牛也消失在村子里……
“咩咩……”幾只灰與白不同的羊邊跑邊叫。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一對不到十歲的兄弟倆，嘴里唱著童謠，衣服臟兮兮的，手里揮舞著細(xì)細(xì)的柳枝趕著羊回家。
“大毛二毛，走慢些……”兄弟倆后面還跟著一位十一二歲的姐姐，穿著紅色帶有補(bǔ)丁的小格褂，胳膊挎著小竹筐，竹筐里滿滿一筐青草，插著一把小鐮刀。我看見她，向她做個鬼臉，她便會張開豁牙的嘴格格地笑，笑得像一朵正開的花。
水塘南邊是幾十畝的蔬菜園，村里每戶人家?guī)缀踉谶@里都有一塊菜地，我外婆家也不例外。園子南北縱向中間有兩條通往菜園的路，路中央是一條狹窄又狹長的小水溝，小水溝與北邊的水塘連通，水塘?xí)⿷?yīng)水溝灌溉菜園。依然是夕陽西下，此時菜園里依舊有不少辛勤勞作的人，有的在拔菜；有的在澆水；有的在挖地；有的在挑水；有的在撥糞。菜園路邊有三三兩兩的小孩在你追我跑，他們在玩耍中等待父母干完農(nóng)活回家。整個菜園中干活的人們相隔距離都不遠(yuǎn)，他們男男女女隔著幾米遠(yuǎn)，幾十米元甚至百米遠(yuǎn)，都在聊著笑著唱著……，從他們的表情上看不到辛苦勞累的情緒，而是在一片歡樂的氛圍中完成他們手頭的活兒。想想那時人們的生活多么單純而知足，只要吃得飽穿得暖就是幸福的。
村莊的西邊是一條寬而長的大水渠，這條清澈的大水渠除了供整個村子的莊稼灌溉，又是夏日人們游泳洗澡的最佳之地。水渠的對岸是高高長長的梯形壩子，壩子是通往附近幾個村莊的必經(jīng)之路，壩子的路面離水面約有三米左右，壩子的側(cè)面是綠草如茵，常常是我和村里小伙伴們一起割草的選擇地，芊芊的碧草踏在腳上軟軟的。壩子的影子倒映在水里，顯得清澈明凈，水面常如鏡子一般。風(fēng)起時微有皺痕，像小女孩皺她的眉頭，一會兒就恢復(fù)了平靜。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春天里，我經(jīng)常和小伙伴一起沿著水渠的岸邊抓小魚小蝦的樂事，有時用一張圓形鐵絲織成的網(wǎng)，有時用小小的帶有竹竿的魚網(wǎng)套。每當(dāng)捉住那些小魚小蝦們，我們都裝在裝有清水的罐頭瓶里，心中別提有多高興了。
還有夏日里，我和小伙伴們在水渠里游泳嬉戲的景象，這是我小時候在外婆家最值得高興，最值得期盼的事，也是如今最值得回憶的事。炎熱的中午，大地被灼熱的太陽烤得火辣辣的，水渠里的水也是溫乎乎的。我們興高采烈地沖向水渠的岸邊，快速脫下褂頭褲頭，我輕輕下水，他們直接猛跳，我們赤著身子在水渠里興奮地嬉戲著。剛開始我不會游泳，用他們的方言被他們說成“溝里趴子”，意思是只能在岸邊呆著，不敢進(jìn)入深水區(qū)，因?yàn)槠渌锇閭儯还苁潜任掖蟮幕蚴潜任倚〉�，個個都是游泳高手。他們時而仰臉?biāo)又觳矔秤危粫r而露出一個頭無聲地游動；時而撲騰著胳膊與雙腿暢游著；時而從岸邊扎個猛子到中央，看著他們在水里像魚兒似的盡情的玩耍著，炫耀著泳技，我羨慕極了，特別是他們光著水淋淋的身子，站在岸上像箭一般的飛跳下去，那一瞬間像爆炸似的，飛花翠玉般亂濺著水花，那濺著的水花，晶瑩而多芒，我經(jīng)常被水濺得滿臉滿頭都是。我學(xué)著他們的動作在岸邊撲騰著，可總是學(xué)不會，后來為了學(xué)游泳不知喝了多少口溝水，遇到多少危險，經(jīng)歷多少失敗的經(jīng)驗(yàn)。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直到小學(xué)快畢業(yè)時，我終于學(xué)會了游泳，這是我一生中在這個村子里獲得的最好的禮物。
晚上，月亮出來了，月光傾灑在地面上，周圍蛙聲一片，此時的水渠又迎來一次村里男女老少的喧嘩，人們干了一天活兒，也熱了一天，來到水渠里不僅是洗澡也是一種心情悠然自得的放松。
村莊的清晨，天剛蒙蒙亮，空氣格外新鮮。隱約中聽到左鄰右舍的說話聲，幾聲孩子的哭聲及大門被打開的咯吱聲，還有雞鳴犬叫的混雜聲。漸漸地夜的寧靜被打破，人們陸續(xù)出大門外刷牙。那時農(nóng)村人沒有見過套房，也沒享受過室內(nèi)衛(wèi)生間的方便，人們刷牙都習(xí)慣性到大門外。村頭的小溪“嘩嘩”地流著，除了冬季，人們都喜歡拿著毛巾到溪水旁洗臉，那感覺真是一股真正大自然的清涼在滋潤皮膚。
人們的早飯，不像如今到街上隨便吃點(diǎn)了事，那時人們離集市較遠(yuǎn)，人們也沒有習(xí)慣去買早點(diǎn)，即使在集市上也見不到幾家賣早點(diǎn)的，因?yàn)榧壹覒魬魩缀醵加凶鲈顼埖牧?xí)慣。人們吃早飯也別有一番情趣，不像如今，在生活節(jié)奏加快的社會里，吃早飯只圖快速簡單隨便。而在那個時代，幾乎沒有一家人一起坐在屋子里吃飯，而是男女老少都左手端著稀飯，右手拿著夾著咸菜的饅頭走出門外與左鄰右舍的人們相互問好，相互尋問各自吃的什么，然后開始邊吃著邊聊著邊笑著……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早飯后，人們開始一天的工作，主要都是到集市上賣蔬菜，運(yùn)蔬菜的交通工具基本都是架子車、挑擔(dān)子、自行車后面捆兩個大竹筐。那時還沒有現(xiàn)今普遍使用的農(nóng)用電動三輪車，甚至腳踏三輪車都極少見。
時至今日，村莊的一切都隨時代的變遷而消逝，村里人為響應(yīng)國家的發(fā)展政策，積極配合國家煤炭資源的開發(fā)，紛紛遷移，離開了這片朝夕相伴、養(yǎng)育自己的故土。如今，這里雖沒有了一樹一屋，但它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身軀依然存在。
村中的那一幕幕的情景，那一排排記憶猶新的農(nóng)舍，那一張張笑臉……此時仍舊在腦子里徘徊著縈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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