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飛的《地軟》散文
很少見到地軟了,但我卻時常想起地軟的好。
小時候,在鄉(xiāng)下老家,地軟可是孩子們心目中的“寶”呢!它不但能使饞嘴的小孩落得個“肚肚圓”,更重要的是,能在拾地軟的過程中,獲得無盡的樂趣,童年也就豐富多彩了。
夏秋陰雨連綿,是地軟生長的旺季。每當(dāng)雨季過后,伴隨著久違的艷陽再次升起,人們陰晦的心情也開始慢慢舒展起來。這時,田野間便會生出地軟來,那是一種貼著地皮生長的黑色菌類,大小如銅錢,呈不規(guī)則狀,一簇簇、一朵朵,黑里綠。有的從草根里長出來,有的軟軟鋪在地上,猶如用水浸泡過的木耳,水靈靈,嫩生生,肥潤脆滑,軟軟的閃著亮亮的光澤。
雨剛停,還等不到地皮稍干,我們一群小孩就迫不及待地提著藍子,結(jié)伴前往后溝去拾地軟了。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花草就像洗過澡一樣亮麗,偶爾還能看到陰坡處草葉下暗藏的水珠滾動。蹲下身子,細心找尋,地臺里,石皮上,溝渠旁,雜樹下,背坡洼地內(nèi),塬畔塄坎邊,以及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圪嶗拐角,都是我們搜尋的目標(biāo)。一旦發(fā)現(xiàn)綠茵茵的地軟平平地躺在那里,就手不停歇地趕緊撿拾。因為,太陽出來一曬,地上茶綠肥潤的地軟,便會干縮得很小,就不便撿拾了。此時的地軟,才是名副其實的地軟,簇集在一起,鮮活而潤澤,單是看上一眼,就饞得人直流口水。
我們一群孩子有說有笑,兩只小手卻一點也不停歇,全都彎著腰慢慢撥弄著草皮,認認真真地將沾有泥沙草屑的地軟一一撿入籃中,縱使腰酸了,腿麻了,頭漲了,眼花了,也絕沒有半點怨言。有時候,幾個小伙伴同時發(fā)現(xiàn)了遠處的地軟,“呼”地一下子都朝著目標(biāo)沖去,泥巴濺到彼此的衣服上、臉上,也沒有人會在意,搶到的喜氣洋洋,沒搶到的也不氣惱,只有嬉戲時的快樂充溢在胸間。等到要回家時,看看條絨布鞋上被殘留的'雨水打濕的鞋面和鞋底上的泥團,雖也有點心疼,但想著可以吃到香噴噴的地軟包子,心里便充溢著滿滿的幸福。
撿拾回家的地軟,要及時用清水進行淘洗。淘洗的活兒自然就有母親來承擔(dān)了。做事一向麻利的母親,端來一個大木盆,在盆中盛滿水,把撿拾回來的地軟一股腦兒倒進去,地軟沉入了盆底,那些草屑、雜物等就浮上水面,母親就一次次地打撈、漂洗,如此反復(fù)幾次,等水變清了,母親就把地軟從水里撈出來,在葦席上晾干后,保存起來,像木耳那樣隨吃隨泡。
地軟,雖沒有黑木耳、銀耳那樣名貴,卻是鄉(xiāng)間人特別喜愛的美食,堪稱席上奇饌。它味鮮,有特殊的香味。地軟入饌,可涼拌、熱炒、熘燴、作湯、作餡,可葷可素,味道均佳。以雞湯下食,滑脆鮮美,味佳甘香,為山蔬之第一;地軟以精豬肉烹炒,鮮透齒頰,滿口生香,尤其用雞湯氽之,更是味蓋參湯。
最精道的吃法是做地軟包子。將淘洗凈的地軟切碎,配以豆腐、大蔥、加香油、姜末、花椒及鹽、味精等成餡兒,包在事先準(zhǔn)備好的薄薄面皮中,上籠急火蒸熟,就做成了地軟包子。剛出籠熱騰騰的地軟包子,顫微微的,既軟乎,又有一種特別的爽適感,散發(fā)著濃濃的氣息,咬上一口,那個香啊,滋味悠長,一下子就滲到了人的心底。
舊時,地軟還是平民代糧渡荒的恩物。清代王磐編纂的《野菜譜》中,就收錄有滑浩的《地踏菜》詩曰:“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莊前阿婆呼阿翁,相攜兒女去匆匆。須臾采得青滿籠,還家飽食忘歲兇,東家懶婦睡正濃!笨梢,地軟自古以來,就是人們饑年渡荒的天然野蔬,更是大自然的恩賜之寶。
現(xiàn)在久居城里,很少回鄉(xiāng)下老家去,即便回老家遇上下雨天,也不會再去撿拾地軟了,聽村子里的老人說,如今的農(nóng)村,因大量使用除草劑、農(nóng)藥等化學(xué)品,野生地軟就很少見了,想要吃上一頓正宗的地軟包子,也成了奢望。
是呀,流逝的日子再也不復(fù)返,當(dāng)我再回丹江南岸被崇山峻嶺包圍著的小山村時,地軟,還能不能回到它們的故鄉(xiān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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