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席上作》杜牧
杜牧的《兵部尚書席上作》是一首朗吟于兵部尚書李司徒筵席上的即興之作。
兵部尚書席上作
華堂今日綺筵開,誰喚分司御史來?
忽發(fā)狂言驚滿座,兩行紅粉一時回。
【賞析】
這首詩最早見于唐孟棨《本事詩》!侗臼略姟“高逸第三”云:“杜為御史,分務洛陽時,李司徒罷鎮(zhèn)閑居,聲伎豪華,為當時第一。洛中名士,咸謁見之。李乃大開筵席,當時朝客高流,無不臻赴。以杜持憲,不敢邀致。杜遣座客達意,愿與斯會。李不得已,馳書。方對花獨酌,亦已酣暢,聞命遽來。時會中已飲酒,女奴百余人,皆絕藝殊色。杜獨坐南向,瞪目注視,引滿三巵,問李云:‘聞有紫云者,孰是?’李指示之。杜凝睇良久,曰:‘名不虛傳,宜以見惠。’李俯而笑,諸妓亦皆回首破顏。杜又自飲三爵,朗吟而起曰:‘華堂今日綺筵開,誰喚分司御史來?忽發(fā)狂言驚滿座,兩行紅粉一時回。’意氣閑逸,旁若無人。”對詩的本事所記很詳,有助于理解其意蘊。
華麗的廳堂,盛美的筵席,烘托出當日非同一般的節(jié)日氛圍。主人的華貴氣派,賓客的名士身份,均在不言之中。雖則是“罷鎮(zhèn)閑居”,李司徒的擺設、排場,仍不愧是“當時第一”。詩人當時任職洛陽,是分司東都的監(jiān)察御史,官位顯赫,李司徒不敢隨便邀請他蒞臨“聲伎豪華”的私宴。只是在詩人派人向他表示希望參加的意向后,李司徒才不得已相邀。了解這層背景,就能體會“誰喚”二字實在有著強烈的調侃意味。照理說,李司徒設筵相邀,客人自然是他“喚”來的。但是,事實上卻是詩人自己要來的,李司徒則是被迫而為。倘若果真要尋究是“誰喚分司御史來”的話,實在不如說是“絕藝殊色”的歌伎“喚”他來的。這劈空一問,如異峰突起,使詩情徒現戲劇性變化。詩人自不無幾分得意,李司徒則被將了一軍,處于十分尷尬的境地。詩人接到李司徒“馳書”相邀時,正好“對花獨酌,亦已酣暢”,仗著幾分酒意,匆促赴筵,當然更肆無顧忌。他“獨坐南向”,一副傲然不群的意態(tài);“瞪目注視”歌藝超群、姿色絕佳的歌妓,連飲滿酒三杯,詢問李司徒“聞有紫云者,孰是?”原來他是愛慕歌妓紫云之名而來。李司徒指給他看,他居然當眾索討名妓。唐突、清狂,無怪乎滿座賓客皆驚駭不已。李司徒“俯首而笑”,無言可答;兩邊百余名粉墨獻藝的歌妓也一下子“回首破顏”,忍俊不禁了。詩人卻又連飲三杯,朗吟而起。他即席高聲吟唱的,就是此詩。“意氣閑逸,旁若無人”,刻畫出一個風流俊爽、儀態(tài)非凡的詩人才子的形象。
詩人登第后在揚州當幕僚時,曾以“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遣懷》)的詩句,對往日放浪形骸、沉湎酒色的生活表示自嘲和追悔。詩人借酒索妓,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封建社會的痼習。而即席吟詩,出口成章,捕捉住當時的場景、氛圍,人物神情、意態(tài),為尋芳獵艷留下真實的自我寫照,又使人想起曹植七步為詩的風度。全詩率口而成,不假雕飾而自有神韻,表明詩人在風流不羈的“清狂”之外,富有神奇俊邁的杰出才華。
拓展閱讀:《題武關》杜牧
題武關
碧溪留我武關東,一笑懷王跡自窮。
鄭袖嬌嬈酣似醉,屈原憔悴去如蓬。
山檣谷塹依然在,弱吐強吞盡已空。
今日圣神家四海,戍旗長卷夕陽中。
【注釋】
、傥潢P,在今陜西省丹鳳縣東南,戰(zhàn)國時秦置。楚懷王絕齊親秦,入武關為秦伏兵所執(zhí),客死秦國。
、谑ド瘢荷袷ヌ熳。
、鬯暮#禾煜陆y一。
【白話譯文】
來到了武關的東邊,清清溪水從眼前汩汩流過,好像在向行人訴說著前朝的史事;舉目眺望,可笑當年那昏庸懦怯的懷王入關投秦,一去不返,如今除了關塞依舊,沒有留下任何遺跡。鄭袖得寵的嬌嬈之態(tài)好像喝醉似的,屈原遭放逐到處流落,形容枯槁。江桅桿聳立的峰巒,似壕溝深長的山谷依然存在,而弱肉強食七國爭雄的局面卻象過眼煙云盡已成空。今天子神圣,四海一家,天下統一;武關上長風浩蕩,戍旗翻卷,殘陽如血。
【創(chuàng)作背景】
公元839年(唐開成四年),杜牧由宣州赴長安,途經武關時,吊古傷今,感嘆時事,寫下了這首《題武關》。
【賞析】
武關,在今陜西省丹鳳縣東南,戰(zhàn)國時秦置。作為千古形勝之地,詩人跋涉至此,不能不駐足憑吊一番。所以首聯開門見山,用擬人的藝術手法,把自己在武關的盤桓說成是“碧溪”的相留,這就將詩情十分自然地轉到對這一歷史陳跡的臨風聯想上來。
“一笑懷王跡自窮”,是詩人對楚懷王的悲劇結局的嘲弄,其中更有對懷王其人其事的感嘆、痛恨和反思。因此,頷聯緊承這一脈絡,以歷史家的嚴峻和哲學家的深邃具體地分析了“懷王跡自窮”的根源。楚懷王原任命屈原為左徒,內政外交均很信任他。后來由于上官大夫的誣陷,懷王漸漸疏離了屈原。秦國見有隙可乘,就派張儀至楚,以重金收買了上官大夫靳尚之流,并賄賂了懷王稚子子蘭和寵姬鄭袖,讒害屈原。懷王在鄭袖、靳尚等一群佞臣小人的包圍下,終于走上絕齊親秦的道路,放逐了屈原。最后懷王為秦伏兵所執(zhí)而客死秦國。此后楚國國運日益衰敗,一蹶不振。從這段歷史可以看到,懷王的悲劇結局完全是由于他親小人、疏賢臣的糊涂昏庸所致,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因此,詩人在頷聯中以形象化的語言,極為深刻地揭示了這一內在的根源。這兩句詩對比強烈,內涵豐富。鄭袖“嬌嬈”,可見其嬌妒、得寵之態(tài),而“酣似醉”,足見懷王對他的寵幸和放縱;屈原“憔悴”,可見其形容枯槁、失意之色,而“去如蓬”,足見屈原遭放逐后到處流落,無所依歸的漂泊生涯。詩人正是通過小人得勢、賢臣見棄這一形象的對比,婉轉而深刻地指責了懷王的昏聵,鞭撻了鄭袖的惑主,以及痛惜屈原的被逐。由此思之,詩人在瞻眺武關時,面對“懷王跡自窮”的`現實,不能不付之一笑。
頸聯在構思上是個轉折,從對歷史的沉思、敘述過渡到抒發(fā)眼前的感喟。詩人通過對江山依舊、人事全非的慨嘆,說明“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劉禹錫《金陵懷古》)的歷史教訓。楚懷王正是因為在人事上的昏庸才導致了喪師失地、身死異國的悲劇。從這一意義來說,這一聯的感慨實際上是對上聯所敘述史事的寓意的進一步延伸。
最后,詩人的眼光再次落到武關上。如今天子神圣,四海一家,天下統一;武關上長風浩蕩,戍旗翻卷,殘陽如血。這一聯是全詩的出發(fā)點。杜牧不但才華橫溢,而且具有遠大的政治抱負,他的理想社會就是盛唐時期統一、繁榮的社會。但是晚唐時期,盡管形式上維持著統一的局面,實際上,中央王朝在宦官專權、朋黨交爭的局面下勢力日益衰敗,地方藩鎮(zhèn)勢力日益強大,幾乎形成了“無地不藩,無藩不叛”的局面。這不能不使懷有經邦濟世之志和憂國憂民之心的詩人憂心忡忡。面對唐王朝漸趨沒落的國運,詩人站在武關前,思緒萬千。于是對歷史的反思,對現實的憂思,一齊涌上心頭,形于筆底。他希望唐王朝統治者吸取楚懷王的歷史教訓,任人唯賢,勵精圖治,振興國運。同時也向那些擁兵割據的藩鎮(zhèn)提出了警戒,不要憑恃山川地形的險峻,破壞國家統一的局面;否則,不管弱吐強吞,其結局必將皆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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