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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灘重送》 劉長卿
劉長卿的《七里灘重送》寫于詩人再度遭貶睦州司馬，時值秋冬之際。
七里灘重送
秋江渺渺水空波，越客孤舟欲榜歌。
手折衰楊悲老大，故人零落已無多。
【賞析】
詩題一作《七里灘送嚴(yán)維》。嚴(yán)維與詩人交往很深，相互唱和有贈送詩數(shù)首。“柳塘春水漫，花塢夕陽遲”(《酬劉員外見寄》)，就是歌詠友情的名句。大歷(766-779)年間，詩人再度遭貶睦州司馬，時值秋冬之際，此詩約作于其時。
七里灘，一名七里瀨，在浙江桐廬縣嚴(yán)陵山西。岸邊“兩山聳起壁立，連亙七里，水駛?cè)缂�。�?《寰宇記》)其地臨近睦州，唐時一度屬睦州轄地。長卿再度貶謫，心情憤懣煩惱，“地遠(yuǎn)心難達，天高謗易成”的處境，自然形成“年光銷蹇步，秋氣入衰情”(《按覆后歸睦州贈苗侍御》)的郁郁寡歡的冷落心緒。他是北人居南，所謂“相看盡是江南客，獨有君為嶺南人”，(包佶《嶺下臥疾寄劉長卿員外》)心情的惆悵，自然難以名狀，況且又碰上是一個蕭瑟搖落的秋天。這些心緒自然會滲入詩中，首句點明時地。浙江流經(jīng)桐廬縣為桐江，七里灘屬桐江一段。秋水上漲，浩瀚無邊。放眼水流湍急的七里灘，故有“秋江渺渺”的觸感�！翱詹ā�，指洪波，大波“水空波”意謂水生波，暗示“風(fēng)”存在。秋風(fēng)蕭瑟，黃葉飄零，秋江起波，渺渺無際，此時送君南浦，不免黯然銷魂。此句清空淡遠(yuǎn)，形成空寞蕭條的氛圍而籠罩全詩。嚴(yán)維，是越州山陰人，因此稱“越客”。榜歌，船夫舟子之歌�！坝窀琛保钦f船家將要解纜，放歌啟行。冷丁丁的“孤舟”，表現(xiàn)出友人此行的索寞。而“孤舟”即將飄蕩于渺渺秋江之上，就顯得更為空寂、冷落�！坝忠猜月詭С鲂凶幽c斷，百感凄惻，“舟凝滯于水濱”，“櫂容與而詎前”，欲別未別，難以揮手的光景。
上二句的意致就已有些凄涼，“欲榜歌”又引出“手折衰楊悲老大”一句。折柳，本在寄抒別情，而肅霜之秋豈有青青之柳，只有凋零桔黃的“衰楊”搖落江頭，物候節(jié)序的遲暮，又引發(fā)年華已逝的人生悲涼，由友及己，又由己及人，而連續(xù)滋發(fā)一句“故人零落已無多”。秋江離別，物衰人逝，給詩人帶來重重的擺脫不得的失落感。這種“零落心態(tài)”，是安史之亂所帶來的不可泯滅的時代傷痕和心靈陰影。不僅“故人零落”撞擊詩人，而且社會衰退、人生無多、冷落寂寥、空寞蕭條的時代心態(tài)病也在折磨詩人。空、殘、寒、獨、秋水、孤城、夕陽等字眼常常出現(xiàn)在詩人篇章。眼前情景，似乎也就成了“亂鴉投落日，疲馬向空山�！�(《恩敕重推使牒追赴蘇州次前溪館作》)山河荒寞，心中黯淡。家國、社會，似乎一切都在零落。其詩的感傷色彩可謂大歷年間的時代特征。
拓展閱讀：劉長卿：枉做了兩次貪贓犯
劉長卿，字文房，河北河間人�？赡苁且驗獒陨诫x京城較近便于趕考吧，劉長卿年輕時在此地苦讀，直到考上進士。據(jù)姚合的說法，劉長卿是開元二十一年進士。蛀書頗為疑惑：及第如此之早，為何長卿先生直到二十多年后的還只是個小小的吳縣公安局長(長洲縣尉)呢，恐怕蝸牛爬得也比他要快吧?
劉長卿做官倒有些能力，“能使綱不紊、吏不欺”。但他是直腸子，又有點恃才傲物，未免有些讓上下級都感到有些壓力。對上司翻白眼、對下級管理嚴(yán)格，這樣的人能舒舒服服地做官那才奇怪呢。至德三年劉長卿做長洲尉，后來被提拔為海鹽縣的代理縣長，不久就被一個叫臧倉的家伙咬了一口，罪名是貪贓公款。臧倉這哥們也真是的，哪個做官的不沾點官府的便宜呀，怎么能以共產(chǎn)黨員的標(biāo)準(zhǔn)來嚴(yán)格要求一個封建社會的官僚呢?但是，俗話說的“民不告，官不管”，既然有這樣的指證，廉政公署的人先不管罪名是否成立，先請他喝咖啡再說。于是他代理縣長的帽子也被褫奪了，一下子淪為階下囚。因著這莫名其妙的罪名，劉長卿被貶到廣東茂名做南巴尉，在流放的路上遇到了從白帝城歸來的李白。一個遇赦歸來，意氣風(fēng)發(fā);一個前往謫所，垂頭喪氣。劉長卿寫詩給李白說：“誰憐此別悲歡異?萬里青山送逐臣�！闭嬲菧I水漣漣呀。大歷五年，劉長卿以檢校祠部員外郎的身份擔(dān)任鄂岳轉(zhuǎn)運判官，臭脾氣仍然沒有改變，不久就得罪了頂頭上司鄂岳觀察使吳仲孺。這吳仲孺不是一般人，他老丈人是皇帝的親家、大名鼎鼎的汾陽王郭子儀。老吳一生氣，便向朝廷檢舉劉長卿貪贓了公款20萬緡。這可是相當(dāng)大的一大筆錢啊，大歷末年唐朝政府一年的國庫收入才1200萬緡。盡管劉長卿管的就是錢，但一下子貪贓掉全國財政收入的六十分之一，難道他把自己管的錢全塞進腰包了?這么一大堆銀的和銅的，他能藏哪兒呢?那個時候又沒有瑞士的銀行幫他洗黑錢。因為錢，劉長卿又栽了，還好有人救了一把，才從監(jiān)獄里撈出來，貶為睦州(今浙江淳安)司馬。
可憐的劉長卿，兩次倒霉都栽在錢上，誣陷他的人也不會找個有新意的罪名，真沒創(chuàng)意。他被誣陷的事兒后來成了一段典故，人人皆知。德宗建中四年，朱泚起兵叛亂，前開封市國稅局局長包佶千方百計籌集了800萬緡，準(zhǔn)備讓人押送到朝廷做軍費。陳少游看了這筆巨款很眼紅，讓手下向包佶借用200萬緡花花，包佶不干。陳少游威脅他說：“你小子老實點，還有成為劉長卿的機會;要是不老實，老夫就讓你做崔眾!”(崔眾因不肯給李光弼的軍隊提供軍餉而被殺。)你看你看，雖然大家都知道劉長卿是被冤枉的，但讓你做個沒有錢的貪贓犯還是抬舉你呢。包佶聽了嚇得不行，只好聽任陳少游把所有的銀子都搶走。
因為個性剛強、與物多忤，劉長卿官場失意是不可避免的。高仲武說他“有吏干，剛而犯上，兩遭遷謫，皆自取之”，話說得是沒錯，就是忒沒同情心了。劉長卿還很刻薄。他在江浙任職時，有一次在烏程開元寺與詩人李嘉祐等舉辦了一個文藝沙龍，以擅長下半身寫作聞名的女詩人李季蘭是他們的座上客。觥籌交錯之時，李MM跟劉長卿開玩笑，吟了一句陶詩：“山氣日夕佳。”“山氣”諧音“疝氣”，這是嘲諷劉長卿患有疝氣。劉長卿馬上回敬了一句，當(dāng)然也是陶詩：“眾鳥欣有托�！彼囊馑际�，有李季蘭這位有名的交際花在場，眾“鳥”當(dāng)然高興壞了。不知道季蘭MM有沒有鬧個大紅臉，呵呵。
劉長卿在大歷年間詩名藉甚，詩名在“大歷十才子”之上。他自稱“五言長城”，對自己的詩歌成就極為自信。時人常將劉長卿與錢起、郎士元和李嘉祐并稱，他很不屑地說：“今人稱前有沈、宋、王、杜，后有錢、郎、劉、李。李嘉祐、郎士元何得與余并驅(qū)?”他到處題詩，往往連姓都不寫，落款只有“長卿”二字。為啥?因為地球人都知道長卿姓劉，根本用不著寫嘛。劉長卿之詩，雖然與十才子一樣都喜歡描寫山水勝景，但十才子基本上都是權(quán)貴的清客，詩歌中多是諛頌之辭;而劉長卿沒有拍馬屁的習(xí)慣，詩中寫的多是自己的切身感受。他一生坎坷，詩中也就流露出三閭大夫式的怨憤。他有一首給女婿李穆的詩是這樣寫的：“孤舟相訪至天涯，萬轉(zhuǎn)云山路更賒。欲掃柴門迎遠(yuǎn)客，青苔黃葉滿貧家。
”“青苔”、“黃葉”，“柴門”、“貧家”，詩中的意象給人一種孤寒徹骨的感覺。劉長卿詩學(xué)王右丞，但氣象格調(diào)不侔，透露出中唐的衰颯味道。“日暮蒼山遠(yuǎn)，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fēng)雪夜歸人�！币饩车故歉哌h(yuǎn)得很，讀完仔細(xì)一琢磨，便覺得有一股涼氣直躥心底。劉長卿詩歌氣象衰頹，既與他的遭際有關(guān)，也是時局使然。他自號“五言長城”，單就藝術(shù)品味來說，在那個時代確實不算自吹自擂
。韓愈的學(xué)生皇甫湜對劉長卿非常推崇，他曾批評某些才小口氣大的人說：“詩未有劉長卿一句，已呼宋玉為老兵矣;語未有駱賓王一字，已罵宋玉為罪人矣�！被矢Φ囊馑妓坪跏钦f，如果你能寫出劉長卿那樣的詩，才有資格瞧不起宋玉，否則還是謙虛點比較好。
從劉長卿的詩來看，滿紙孤憤、窮愁潦倒，沒有一點有錢人的氣質(zhì)。真是枉做了兩次“貪贓犯”，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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