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永州時期山水田園題材詩歌特點
導(dǎo)語:柳宗元永州時期的山水田園詩歌很有特點,無論是對永州山水自相矛盾的描述以及他寄情山水;還是佛理的滲透,無不體現(xiàn)柳宗元多維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和獨特之處。
永州時期,柳宗元創(chuàng)作了大量以山水為題材的詩文,素為人稱道,山水文學(xué)也一直是柳宗元研究中的熱點。本文試圖從柳宗元對永州山水自相矛盾的描述和他寄情山水,以及佛理滲透等幾個方面來體察永州時期柳宗元備受壓抑、憂樂交替、渴望自我抒解的處境。
一 自相矛盾的永州山水描寫
柳宗元于永貞元年(805年)年末來到永州,當(dāng)時,這里還是比較荒僻的地方,是遠離中原政治、經(jīng)濟中心的南荒。據(jù)《舊唐書》卷四十《地理志三》記載,這里天寶年間有戶二萬七千四百九十四,口十七萬六千一百六十八。而經(jīng)歷安史之亂后至元和初,據(jù)《元和郡縣圖志》卷二十九記載,僅有戶八百九十四。顯然,在柳宗元的時代,永州是經(jīng)濟凋敝、民不聊生的`地方。宋邵博《邵氏聞見后錄》亦云:
柳子厚云:“北之晉,西適豳,東極吳,南至楚、越之交,其間名山水而州者以百數(shù),永最善。”以妙語記其可游者,讀之令人悠然有出世之意。然子厚別云:“永州于楚為最南,狀與越相似。仆悶則出游,游復(fù)多恐,涉野則有蝮虺大蜂,仰空視地,寸步勞倦,近水即畏射工沙蟲,含怒竊發(fā),中人形影,動成瘡癘。”子厚前所記黃溪、西山、鈷鉺潭、袁家渴,果可樂乎?何言之不同也?
宋人汪藻曾游永州,亦探訪過黃溪,并記之:
黃溪距州治七十里,號稱名山水而村者以百數(shù),此為最善,然在子厚當(dāng)時,以地遠即少游,客更不易到此。至宋紹興間,汪藻來零陵,訪子厚遺跡,如愚溪、鈷鰓潭、南澗、朝陽巖之類,可得見者不少,獨黃溪為峒獠侵耕,嶝危徑塞,無自而入,以遠故也,汪浮溪以后,不聞更有人談黃溪。
可見宋時的永州依然是山高林密、幽深荒僻的,也可以間接印證永州在柳宗元的時代確為“涉野則有蝮虺大蜂,仰空視地,寸步勞倦;近水即畏射工沙虱,含怒竊發(fā),中人形影,動成瘡癘”。然而,柳宗元在“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的美學(xué)觀念下,努力尋找著永州山水的美麗之處,以證明荒僻之景有美感,被棄之人亦有用。這種心態(tài)又以初貶永州時最為明顯,如《法華寺石門精室三十韻》、《構(gòu)法華寺西亭》、《游南亭夜還敘志七十韻》、《湘口館瀟湘二水所會》等詩創(chuàng)作于元和元年(806年)至元和四年(809年),其共同特色是精心營構(gòu)、鑄詞精確,對山水景色摹寫窮形盡相,這種鋪排細致的手法,雖構(gòu)造了永州山水詩幽峭、僻遠的特殊風(fēng)貌,卻有著過于細碎和缺少蘊藉的不足,有些長篇山水詩中還充斥著理語議論,如《法華寺石門精舍三十韻》云:“小劫不逾瞬,大千若在掌。體空得化元,觀有遺細想。喧煩困蠛蠓,局 疲魍魎。寸進諒何營,尋直非所枉。探奇極遙矚,窮妙 清響。”讀之令人不耐。
直至元和四年(809年)左右,柳宗元被貶初期的怨憤才漸漸平復(fù),他利用閑居時間,開始大量讀書、思考、漫游,以寄托情思。而“少時陳力希公侯,許國不復(fù)為身謀”的壯志也悄然瓦解,開始大量創(chuàng)作山水詩文。永州雖地處南楚,其境內(nèi)有著名的九疑山、湘瀟二水,山陵起伏,景致幽清深奧,還是有許多可觀之處的。由于心境悄然變化,柳宗元的山水性情也開始占據(jù)上風(fēng),一些在永州中后期創(chuàng)作的山水詩以其明凈清幽的詩美風(fēng)格深受世人喜愛。
如《游石角過小嶺至長烏村》:
磴回茂樹斷,景晏寒川明。曠望少行人,時聞田鸛鳴。風(fēng)篁冒水遠,霜稻侵山平。
《秋曉行南谷經(jīng)荒村》:
杪秋霜露重,晨起行幽谷。黃葉覆溪橋,荒村唯古木。寒花疏寂歷,幽泉微斷續(xù)。機心久已忘,何事驚麋鹿?
《旦攜謝山人至愚池》:
新沐換輕幘,曉池風(fēng)露清。自諧塵外意,況與幽人行。霞散眾山迥,天高數(shù)雁鳴。機心付當(dāng)路,聊適羲皇情。
《雨晴至江渡》:
江雨初晴思遠步,日西獨向愚溪渡。渡頭水落村徑成,撩亂浮槎在高樹。
這些描繪山水的小詩極為精確傳神,擇取幽谷荒村的冷寂、雨后渡頭的撩亂來描繪,將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光、情景寫得歷歷如畫,又有瞬間有悟的情趣,而這一類型的山水小詩最為清潤流動的是《漁翁》:
漁翁夜傍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煙銷日出不見人,聲乃一聲山水綠;乜刺祀H下中流,巖上無心云相逐。
這首小詩在動態(tài)中傳神寫照,有一種神超意曠的性靈之美。從上述分析可知,隨著柳宗元心態(tài)的變化,對山水的觀感也發(fā)生著變化,因此導(dǎo)致對永州景致描述的矛盾,當(dāng)然統(tǒng)觀柳宗元永州山水詩的創(chuàng)作,總體上仍是以幽險峻峭的山水氣貌來象征和隱喻其幽憤不平的內(nèi)心。
二 情有獨鐘的永州山水描寫
從上文可知,柳宗元在永州經(jīng)常出游并大量創(chuàng)作山水詩文,這并不完全因為永州當(dāng)?shù)氐淖匀伙L(fēng)景如何美麗所引發(fā)了詩思,而是借山水來舒解詩人心中郁結(jié)的情感,來表達貶謫生活中的寂寞與痛苦,所以柳宗元的山水詩文總是強烈地彰顯著詩人的主觀情感。元好問云:“謝客風(fēng)容映古今,發(fā)源誰似柳州深?朱弦一拂遺音在,卻是當(dāng)年寂寞心。”元好問認為柳宗元不僅學(xué)習(xí)了謝靈運模山范水的創(chuàng)作方法,更重要的是領(lǐng)會了謝靈運意在山水的不得已與哀傷寂寞,故其詩深得謝靈運的神韻。柳宗元確有一些山水詩的謀篇布局如謝靈運山水詩一樣講究精細刻畫、模山范水,在一些長篇山水詩中學(xué)習(xí)謝靈運的痕跡還非常明顯,如前文曾引過的《法華寺石門精舍三十韻》。但究其根本,柳宗元的山水詩是抒發(fā)騷人意。柳宗元的遭遇、心情與屈原相似,柳宗元在貶謫永州途中即作《吊屈原文》,至永州后又有騷體文十篇,如《乞巧文》、《罵尸蟲文》、《斬曲幾文》等,借騷體以寓怨,其文章中也多有哀怨之意。觀其在永州的山水詩創(chuàng)作,也透露了這種心境,如:
棄逐久枯槁,迨今始開顏。
投跡山水地,放情詠離騷。
杳杳漁父吟,叫叫羈鴻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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