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國風(fēng)·齊風(fēng)·還
原文
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間兮。并驅(qū)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
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并驅(qū)從兩牡兮,揖我謂我好兮。
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陽兮。并驅(qū)從兩狼兮,揖我謂我臧兮。
注釋:
1、還(旋xuán):旋。便捷。
2、遭:相遇。峱(撓náo):山名,在今山東臨緇縣南。
3、從、肩:《毛傳》:“從,逐也。獸三歲曰肩。”
4、揖:作揖。儇(旋xuán):靈巧!睹珎鳌罚“儇,利也。”《傳疏》:“利猶閑也,閑于馳逐也。”
5、茂:美好。《毛傳》:“茂,美也。”
6、牡:雄獸。
7、昌:《鄭箋》:“昌,佼好貌。”
8、陽:《集傳》:“山南曰陽。”
9、《后箋》:“《陸疏》云,狼猛捷,自是難獲之獸。此所以互相夸耀,以為戲樂。”
10、臧(臟zāng):善,好。
譯文:
你是那樣矯健啊,與我相遇在峱山間啊。一同追著兩只大獸攆啊,你作揖夸我身手便啊。
你是那樣高超啊,與我相遇在峱山道啊。一同追著兩只公獸跑啊,你作揖夸我本領(lǐng)好啊。
你是那樣勇敢啊,與我相遇在峱山南啊。一同追著兩只大狼趕啊。你作揖夸我技藝善啊。
詩經(jīng)故事:
人世間有一種情誼,叫惺惺相惜;雖說是平生從未謀面,可一旦相遇,彼此間便被對方的氣質(zhì)風(fēng)采所吸,恰似前生相識一般,又勝過多少的昔年故交。
子封去峱山圍獵時,帶有七、八個莊丁,騎著他那匹玉照寶獅馬,通體潔白晶瑩,無一根雜毛;子封著一襲白綢袍,在險峻蒼茫的峱山間飛馳時,人和馬恰似一朵飄浮白云一般,煞是逍遙好看,跑得興起后,那些莊丁就被他扔得不見了影蹤。
子封是年輕的老獵手了,知道在什么地方藏著他想要的東西,跑了一陣后,仰頭看看三竿高的日頭,一打馬去了坡緩草茂的陽坡上,行得幾十丈遠(yuǎn),就見陽光下幾個花黑野豬亮著肚皮在草叢中酣睡呢,馬蹄聲驚醒了它們,一翻身跳起來正跑時,子封的箭到了,正中其中一只的左肋,那獸獸負(fù)痛后,在山間狂奔起來,子封一面撥出另一只箭來,一面打馬急急的趕了上去。他知道自已這一箭的厲害,追得百十丈遠(yuǎn)后,那藥性就能發(fā)作,饒他再厲害的野物,也難逃得命去,撥出一箭來,只是為了防備那獸獸回頭弄險呢。
剛追出十幾步遠(yuǎn),草叢中又竄出一獸來,腦門上插著一支花翎苦竹箭,跑起來一晃一晃的,見子封的馬快,扭轉(zhuǎn)身就隨了子封射中的那野豬的后面去了;
接著而來的是一匹黑炭馬,通體黑的發(fā)亮,上坐著一位虬髯大漢,系一塊黃紋黑章的'虎皮裙,著一件黑青色的粗麻衫,打馬如飛,眼眨功夫,就沖到了子封的前面去了,子封一見,暗中喝了個采,放馬趕上,也只是趕了個馬頭貼馬尾。
兩人在山谷間急急的趕著,眼見前面閃出一片林子,若兩豬進(jìn)了林中,倒也不好趕了。只見好子封,一邊驅(qū)馬一邊彎弓,嗖的一箭發(fā)出,把在前面跑的那只穿了個對過,釘在了地上,四腿登了幾下,眼見是沒氣了;那大漢叫了一聲“好”,一掌拍在馬腚上,提馬躍起,那馬躍起三丈,落下時正好踏在后面一只的豬背上, ‘喳’的一聲,想是脊骨斷了,滾在一邊,也沒氣了。那黑馬卻并不收勢,更加快速的飛馳開來。馬上那人,回頭對子封叫道:“好兄弟,敢賽一場嗎?”子封笑道:“有何不敢?”策馬趕了上去。
一黑一白,在山間飛馳而過,驚傻了枝上的斑鳩,看呆了草叢中的狐貍,攆得兩只青麂從草叢中跳了出來,嚇得兩條白狼,在山道上狂奔逃命。
馬兒掠過青麂時,虬髯漢俯身抓起了一只的后腿,朝白馬看時,那子封也提起了另一只的脖子。兩人把擊昏了的青麂橫在馬上,半刻不停又向兩狼追去。
當(dāng)子封的箭又把一狼射倒后,只見虬髯漢撥出腰上的銅刀,手揚(yáng)刀出,正中另一只脖項(xiàng)。
兩人此時才把馬停在了兩狼倒地的地方,跳下馬來,相互作揖后,便執(zhí)手大笑起來。
一白一黑兩個人,一黑一白兩匹馬,在這青山綠水間,在這藍(lán)天白云下,爽笑嘶鳴,驚得險峻的峱山谷應(yīng),那山似乎是也起了笑聲。
子之還兮,遭我乎峱之聞兮。并驅(qū)從兩肩兮,揖我謂我儇兮。
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并驅(qū)從兩牡兮,揖我謂我好兮。
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陽兮。并驅(qū)從兩狼兮,揖我謂我臧兮。
鑒賞:
這是一首獵人相遇互相贊譽(yù)獵技高超的詩。舊說中《毛詩序》以為詩旨是刺齊哀公(周夷王時代人)迷戀打獵,致使齊國好獵成風(fēng),荒廢政治,朱熹《詩集傳》雖謂此詩“以便捷輕利相稱譽(yù)”,但又有刺“其俗之不美”的看法。從此詩中看不出有“刺”的意味,舊說顯系比附,茲不取。
此詩不用比興,三章詩全用“賦”,以獵人自敘的口吻,真切地抒發(fā)了他獵后暗自得意的情懷。三章疊唱,意思并列,每章只換四個字,但卻很重要,起到了文義互足的作用:首章互相稱譽(yù)敏捷,次章互相頌揚(yáng)善獵,末章互相夸贊健壯。首句開口便贊譽(yù),起得突兀,真實(shí)地表達(dá)了詩人由衷的仰慕之情。他在峱山與獵人偶然碰面,眼見對方逐獵是那樣敏捷、嫻熟而有力,佩服之至,不禁脫口而出“子之還(茂、昌)兮”,這是發(fā)自心底的贊嘆,“子”是對那位同行的敬稱。次句點(diǎn)明他們相遇的地點(diǎn)在峱山南面的道路上。“遭”字表明他們并非事先約定,只是邂逅相遇罷了。正因?yàn)槿绱,詩人才會那樣驚喜不已,十分激動。第三句說他們由相遇而合作,共同奮力追殺兩只大公狼。這里詩人雖然沒有告訴讀者逐獵的結(jié)果如何,但是從他那異常興奮的敘述中,可以猜想到那兩只公狼已成為他們的捕獲物,讀者從中也似乎分享到了詩人的喜悅。最后一句是獵后合作者對詩人的稱譽(yù):“揖我謂我儇(好、臧)兮”,這里詩人特點(diǎn)明“揖我”這一示敬的動作,聯(lián)系首句,因?yàn)樵娙藢λ暮献髡呤志磁,所以他才為自己能得到對方的贊譽(yù)而引以自豪。吳闿生稱此為“渲染法”(《詩義會通》)。
全詩句句用韻,每章一韻,押在每句末尾第二字上:首章還、間、肩、儇為韻;次章茂、道、牡、好為韻;末章昌、陽、狼、臧為韻,句尾都以“兮”字收束,組成“富韻”,加上四、六、七言并用的參差句法,造成了舒緩的音節(jié),讀起來有一唱三嘆的韻味,在《詩經(jīng)》中堪稱佳作。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引章潢的話評論說:“‘子之還兮’,己譽(yù)人也;‘謂我儇兮’,人譽(yù)己也;‘并驅(qū)’,則人已皆與有能也。寥寥數(shù)語,自具分合變化之妙。獵固便捷,詩亦輕利,神乎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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