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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大宗師原文及譯文
《莊子·大宗師》是《莊子》一書的其中一篇,莊子的文章,想象力很強,文筆變化多端,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并采用寓言故事形式,富有幽默諷刺的意味,對后世文學(xué)語言有很大影響。下面是莊子大宗師原文及譯文,歡迎閱讀!
原文
知天之所為,知人之所為者,至矣。知天之所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養(yǎng)其知之所不知,終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
雖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當(dāng),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詎知吾所謂天之非人乎?所謂人之非天乎?
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何謂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謨士。若然者,過而弗悔,當(dāng)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
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眾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機淺。
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終;受而喜之,忘而復(fù)之。是之謂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謂真人。
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顙頯;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時,與物有宜而莫知其極。
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國而不失人心;利澤施乎萬世,不為愛人。故樂通物,非圣人也;有親,非仁也;天時,非賢也;利害不通,非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務(wù)光、伯夷、叔齊、箕子、胥余、紀(jì)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者也。
古之真人,其狀義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與乎其觚而不堅也,張乎其虛而不華也;邴邴乎其似喜乎!崔乎其不得已乎!滀乎進我色也,與乎止我德也;厲乎其似世乎!謷乎其未可制也;連乎其似好閉也,悗乎忘其言也。以刑為體,以禮為翼,以知為時,以德為循。以刑為體者,綽乎其殺也;以禮為翼者,所以行于世也;以知為時者,不得已于事也;以德為循者,言其與有足者至于丘也;而人真以為勤行者也。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與天為徒,其不一與人為徒,天與人不相勝也,是之謂真人。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為父,而身猶愛之,而況其卓乎!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而身猶死之,而況其真乎!
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澤,謂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猶有所遁。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恒物之大情也。特犯人之形而猶喜之。若人之形者,萬化而未始有極也,其為樂可勝計邪?故圣人將游于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善妖善老,善始善終,人猶效之,又況萬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
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于上古而不為老。狶韋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戲氏得之,以襲氣母;維斗得之,終古不忒;日月得之,終古不息;堪壞得之,以襲昆侖;馮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處大山;黃帝得之,以登云天;顓頊得之,以處玄官;禺強得之,立乎北極;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廣,莫知其始,莫知其終;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說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東維,騎箕尾,而比于列星。
南伯子葵問乎女偊曰:子之年長矣,而色若孺子,何也?曰:吾聞道矣。南伯子葵曰:道可得學(xué)邪?曰:惡!惡可!子非其人也。夫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旡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旡圣人之才。吾欲以教之,庶幾其果為圣人乎!不然,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猶守而告之,參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徹;朝徹,而后能見獨;見獨,而后能旡古今;旡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殺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攖寧也者,攖而后成者也。
南伯子葵曰:子獨惡乎聞之?曰:聞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聞諸洛誦之孫,洛誦之孫聞之瞻明,瞻明聞之聶許,聶許聞之需役,需役聞之于謳,于謳聞之玄冥,玄冥聞之參寥,參寥聞之疑始。
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人相與語曰:孰能以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體者,吾與之友矣。四人相視而笑,莫逆于心,遂相與為友。
俄而子輿有病,子祀往問之。曰:偉哉夫造物者,將以予為此拘拘也!曲僂發(fā)背,上有五管,頤隱于齊,肩高于頂,句贅指天。陰陽之氣有沴,其心閑而旡事,跰而鑒于井,曰:嗟乎!夫造物者又將以予為此拘拘也。子祀曰:女惡之乎?曰:亡,予何惡!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為雞,予因以求時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為彈,予因以求鸮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為輪,以神為馬,予因以乘之,豈更駕哉!且夫得者,時也;失者,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謂縣解也。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結(jié)之。且夫物不勝天久矣,吾又何惡焉!
俄而子來有病,喘喘然將死。其妻子環(huán)而泣之。子犁往問之,曰:叱!避!旡怛化!倚其戶與之語曰:偉哉造化,又將奚以汝為,將奚以汝適?以汝為鼠肝乎?以汝為蟲臂乎?子來曰:父母于子,東西南北,唯命之從。陰陽于人,不翅于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聽,我則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之大冶鑄全,金踴躍曰我且必為鏌,大冶必以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為大爐,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蘧然覺。
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相與友,曰:孰能相與于旡相與,相為于旡相為?孰能登天游霧,撓挑無極,相忘以生,旡所終窮?三人相視而笑,莫逆于心,遂相與為友。莫然有間,而子桑戶死。未葬?鬃勇勚,使子貢往侍事焉;蚓幥蚬那,相和而歌曰:嗟來桑戶乎!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子貢趨而進曰:敢問臨尸而歌,禮乎?二人相視而笑曰:是惡知禮意!
子貢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旡有,而外其形骸,臨尸而歌,顏色不變,旡以命之,彼何人者邪?
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內(nèi)者也。內(nèi)外不相及,而丘使汝往吊之,丘則陋矣。彼方且與造物者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氣。彼以生為附贅縣疣,以死為決潰癰。夫若然者,又惡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假于異物,托于同體;忘其肝膽,遺其耳目,反覆終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塵垢之外,逍遙乎旡為之業(yè)。彼又惡能憒憒然為世俗之禮,以觀眾人之耳目哉!
子貢曰:然則,夫子何方之依?孔子曰:丘,天之戮民也。雖然,吾與汝共之。子貢曰:敢問其方?鬃釉唬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養(yǎng)給;相造乎道者,旡事而生定。故曰: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shù)。 子貢曰:敢問畸人。曰: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顏回問仲尼曰:孟孫才,其母死,哭泣旡涕,中心不戚,居喪不哀。旡是三者,以善處喪蓋魯國。固有旡其實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仲尼曰:夫孟孫氏盡之矣,進于知矣。唯簡之而不得,夫巳有所簡矣。孟孫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就先,不知就后;若化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巳乎!且方將化,惡知不化哉?方將不化,惡知已化哉?吾特與汝。其夢未始覺者邪!且彼有駭形而旡損心,有旦宅而旡情死。孟孫氏特覺,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乃。且也相與吾之耳矣,庸詎知吾所謂吾之乎?且汝夢為鳥而厲乎天,夢為魚而沒于淵。不識今之言者,其覺者乎?其夢者乎?造適不及笑,獻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
意而子見許由,許由曰:堯何以資汝?意而子曰:堯謂我:汝必躬服仁義而明言是非。許由曰:而奚來為軹?夫堯既已黥汝以仁義,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將何以游夫遙蕩恣睢轉(zhuǎn)徙之涂乎?意而子曰:雖然,吾愿游于其藩。許由曰:不然。夫盲者旡以與乎眉目顏色之好,瞽者旡以與乎青黃黼黻之觀。意而子曰:夫旡莊之失其美,據(jù)梁之失其力,黃帝之亡其知,皆在爐捶之間耳。庸詎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補我劓,使我乘成以隨先生邪?許由曰:噫!未可知也。我為汝言其大略,吾師乎!吾師乎!萬物而不為義,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于上古而不為老,覆載天地刻雕眾形而不為巧。此所游已。
顏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謂也?曰:回忘仁義矣。曰:可矣,猶未也。他日,復(fù)見,曰:回益矣。曰:何謂也?曰:回忘禮樂矣。曰:可矣,猶未也。他日,復(fù)見,曰:回益矣。曰:何謂也?曰:回坐忘矣。仲尼然曰:何謂坐忘?顏回曰: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仲尼曰:同則旡好也,化則旡常也。而果其賢乎!丘也請從而后也。
子輿與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輿曰:子桑殆病矣!裹飯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門,則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 子輿入,曰:子之歌詩,何故若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父母豈欲吾貧哉?天旡私覆,地旡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
譯文
知道自然的作為,并且了解人的作為,這就達到了認識的極點。知道自然的作為,是懂得事物出于自然;了解人的作為,是用他智慧所通曉的知識哺育、薰陶他智慧所未能通曉的知識,直至自然死亡而不中途夭折,這恐怕就是認識的最高境界了。
雖然這樣,還是存在憂患。人們的知識一定要有所依憑方才能認定是否恰當(dāng),而認識的對象卻是不穩(wěn)定的。怎么知道我所說的本于自然的東西不是出于人為呢,怎么知道我所說的人為的東西又不是出于自然呢?
況且有了“真人”方才有真知。什么叫做“真人”呢?古時候的“真人”,不倚眾凌寡,不自恃成功雄踞他人,也不圖謀瑣事。像這樣的人,錯過了時機不后悔,趕上了機遇不得意。象這樣的人,登上高處不顫栗,下到水里不會沾濕,進入火中不覺灼熱。這只有智慧能通達大道境界的人方才能像這樣。
古時候的“真人”,他睡覺時不做夢,他醒來時不憂愁,他吃東西時不求甘美,他呼吸時氣息深沉。“真人”呼吸憑借的是著地的腳根,而一般人呼吸則靠的只是喉嚨。被人屈服時,言語在喉前吞吐就像哇哇地曼語。那些嗜好和欲望太深的人,他們天生的智慧也就很淺。
古時候的“真人”,不懂得喜悅生存,也不懂得厭惡死亡;出生不欣喜,入死不推辭;無拘無束地就走了,自由自在地又來了罷了。不忘記自己從哪兒來,也不尋求自己往哪兒去,承受什么際遇都歡歡喜喜,忘掉死生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本然,這就叫做不用心智去損害大道,也不用人為的因素去幫助自然。這就叫“真人”。
像這樣的人,他的內(nèi)心忘掉了周圍的一切,他的容顏淡漠安閑,他的面額質(zhì)樸端嚴(yán);冷肅得像秋天,溫暖得像春天,高興或憤怒跟四時更替一樣自然無飾,和外界事物合宜相稱而沒有誰能探測到他精神世界的真諦。
所以古代圣人使用武力,滅掉敵國卻不失掉敵國的民心;利益和恩澤廣施于萬世,卻不是為了偏愛什么人。樂于交往取悅外物的人,不是圣人;有偏愛就算不上是“仁”;伺機行事,不是賢人;不能看到利害的相通和相輔,算不上是君子;辦事求名而失掉自身的本性,不是有識之士;喪失身軀卻與自己的真性不符,不是能役使世人的人。像狐不偕、務(wù)光、伯夷、叔齊、箕子、胥余、紀(jì)他、申徒狄,這樣的人都是被役使世人的人所役使,都是被安適世人的人所安適,而不是能使自己得到安適的人。
古時候的“真人”,神情嵬峨而不矜持,好像不足卻又無所承受;態(tài)度安閑自然、特立超群而不執(zhí)著頑固,襟懷寬闊虛空而不浮華;怡然欣喜像是格外地高興,一舉一動又像是出自不得已!容顏和悅令人喜歡接近,與人交往德性寬和讓人樂于歸依;氣度博大像是寬廣的世界!高放自得從不受什么限制,綿邈深遠好像喜歡封閉自己,心不在焉的樣子又好像忘記了要說的話。把刑律當(dāng)作主體,把禮儀當(dāng)作羽翼,用已掌握的知識去等待時機,用道德來遵循規(guī)律。把刑律當(dāng)作主體的人,那么殺了人也是寬厚仁慈的;把禮儀當(dāng)作羽翼的人,用禮儀的教誨在世上施行;用已掌握的知識去等待時機的人,是因為對各種事情出于不得已;用道德來遵循規(guī)律,就像是說大凡有腳的人就能夠登上山丘,而人們卻真以為是勤于行走的人。所以說人們所喜好的是渾然為一的,人們不喜好的也是渾然為一的。那些同一的東西是渾一的,那些不同一的東西也是渾一的。那些同一的東西跟自然同類,那些不同一的東西跟人同類。自然與人不可能相互對立而相互超越,具有這種認識的人就叫做“真人”。
死和生均非人為之力所能安排,猶如黑夜和白天交替那樣永恒地變化,完全出于自然。有些事情人是不可能參與和干預(yù)的,這都是事物自身變化的實情。人們總是把天看作生命之父,而且終身愛戴它,何況那特立高超的“道”呢!人們還總認為國君是一定超越自己的,而且終身愿為國君效死,又何況應(yīng)該宗為大師的“道”呢?
泉水干涸了,魚兒困在陸地上相互依偎,互相大口出氣來取得一點濕氣,以唾沫相互潤濕使得彼此得以繼續(xù)生存,不如忘記彼此的存在,自由的在江湖之中暢游。與其贊譽唐堯的圣明而非議夏桀的暴虐,不如把他們都忘掉而融化混同于“道”。大自然把我的形體托載,并且用生存來勞苦我,用衰老來閑適我,用死亡來安息我。所以,把我的存在看作好事的,也就因這一同樣的原因而可以把我的死亡看作是好事。
將船兒藏在大山溝里,將漁具藏在深水里,可以說是十分牢靠了。然而半夜里有個大力士把它們連同山谷和河澤一塊兒背著跑了,睡夢中的人們還一點兒也不知道。將小東西藏在大東西里是適宜的,不過還是會有丟失。假如把天下藏在天下里而不會丟失,這就是事物固有的真實之情。人們只要承受了人的形體便十分欣喜,至于像人的形體的情況,在萬千變化中從不曾有過窮盡,那快樂之情難道還能夠加以計算嗎?所以圣人將生活在各種事物都不會丟失的環(huán)境里而與萬物共存亡。以少為善以老為善,以始為善以終為善,人們尚且加以效法,又何況那萬物所聯(lián)綴、各種變化所依托的“道”呢!
“道”是真實而又確鑿可信的,然而它又是無為和無形的;“道”可以感知卻不可以口授,可以領(lǐng)悟卻不可以面見;“道”自身就是本、就是根,還未出現(xiàn)天地的遠古時代“道”就已經(jīng)存在;它引出鬼帝,產(chǎn)生天地;它在太極之上卻并不算高,它在六極之下不算深,它先于天地存在還不算久,它長于上古還不算老。狶韋氏得到它,用來統(tǒng)馭天地;伏羲氏得到它,用來調(diào)合元氣;北斗星得到它,永遠不會改變方位;太陽和月亮得到它,永遠不停息地運行;堪壞得到它,用來入主昆侖山;馮夷得到它,用來巡游大江大河;肩吾得到它,用來駐守泰山;黃帝得到它,用來登上云天;顓頊得到它,用來居處玄宮;禹強得到它,用來立足北極;西王母得到它,用來坐鎮(zhèn)少廣山。沒有人能知道它的開始,也沒有人能知道它的終結(jié)。彭祖得到它,從遠古的有虞時代一直活到五伯時代;傅說得到它,用來輔佐武丁,統(tǒng)轄整個天下,乘駕東維星,騎坐箕宿和尾宿,而永遠排列在星神的行列里。
南伯子葵向女偊問道:“你的歲數(shù)已經(jīng)很大了,可是你的容顏卻像孩童,這是什么緣故呢?”女偊回答:“我得‘道’了!蹦喜涌f:“‘道’可以學(xué)習(xí)嗎?”女偊回答說:“不!怎么可以呢!你不是可以學(xué)習(xí)‘道’的人。卜梁倚有圣人明敏的才氣卻沒有圣人虛淡的心境,我有圣人虛淡的心境卻沒有圣人明敏的才氣,我想用虛淡的心境來教導(dǎo)他,恐怕他果真能成為圣人哩!然而卻不是這樣,把圣人虛淡的心境傳告具有圣人才氣的人,應(yīng)是很容易的。我還是持守著并告訴他,三天之后便能遺忘天下,既已遺忘天下,我又凝寂持守,七天之后能遺忘萬物;既已遺忘外物,我又凝寂持守,九天之后便能遺忘自身的存在;既已遺忘存在的生命,而后心境便能如朝陽一般清新明徹;能夠心境如朝陽般清新明徹,而后就能夠感受那絕無所待的‘道’了;既已感受了‘道’,而后就能超越古今的時限;既已能夠超越古今的時限,而后便進入無所謂生、無所謂死的境界。摒除了生也就沒有死,留戀于生也就不存在生。作為事物,‘道’無不有所送,也無不有所迎;無不有所毀,也無不有所成,這就叫做‘?dāng)t寧’。攖寧,意思就是不受外界事物的紛擾,而后保持心境的寧靜!
南伯子葵又問:“你偏偏是怎么得‘道’的呢?”女偊又回答說:“我從副墨(文字)的兒子那里聽到的,副墨的兒子從洛誦(背誦)的孫子那里聽到的,洛誦的孫子從瞻明(目視明晰)那里聽到的,瞻明從聶許(附耳私語)那里聽到的,聶許從需役(勤行不。┠抢锫牭降,需役從於謳(吟詠領(lǐng)會)那里聽到的,於謳從玄冥(深遠虛寂)那里聽到的,玄冥從參寥(高曠寥遠)那里聽到的,參寥從疑始(迷茫而無所本)那里聽到的!
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個人在一塊擺談?wù)f:“誰能夠把無當(dāng)作頭,把生當(dāng)作脊柱,把死當(dāng)作尻尾,誰能夠通曉生死存亡渾為一體的道理,我們就可以跟他交朋友。”四個人都會心地相視而笑,心心相契卻不說話,于是相互交往成為朋友。
不久子輿生了病,子祀前去探望他。子輿說:“偉大啊,造物者!把我變成了這樣一個拘攣不直的人!弊虞浹鼜澅绸,五臟血管向上,下巴隱藏在肚臍之下,肩部高過頭頂,彎曲的頸椎形如贅瘤朝天隆起”。陰陽二氣不和釀成如此災(zāi)害,可是子輿的心里卻十分閑逸好像沒有生病似的,蹣跚地來到井邊對著井水照看自己,說:“哎呀,造物者竟把我變成如此曲屈不伸!” 子祀說:“你討厭這曲屈不伸的樣子嗎?”子輿回答:“沒有,我怎么會討厭這副樣子!假令造物者逐漸把我的左臂變成公雞,我便用它來報曉;假令造物者逐漸把我的右臂變成彈弓,我便用它來打斑鳩烤熟了吃。假令造物者把我的臀部變化成為車輪,把我的精神變化成駿馬,我就用來乘坐,難道還要更換別的車馬嗎?至于生命的獲得,是因為適時,生命的喪失,是因為順應(yīng);安于適時而處之順應(yīng),悲哀和歡樂都不會侵入心房。這就是古人所說的解脫了倒懸之苦,然而不能自我解脫的原因,則是受到了外物的束縛。況且事物的變化不能超越自然的力量已經(jīng)很久很久,我又怎么能厭惡自己現(xiàn)在的變化呢?”
不久子來也生了病,氣息急促將要死去,他的妻子兒女圍在床前哭泣。子犁前往探望,說:“嘿,走開!不要驚擾他由生而死的變化!”子犁靠著門跟子來說話:“偉大啊,造物者!又將把你變成什么,把你送到何方?把你變化成老鼠的肝臟嗎?把你變化成蟲蟻的臂膀嗎?” 子來說:“父母對于子女,無論東西南北,他們都只能聽從吩咐調(diào)遣。自然的變化對于人,則不啻于父母;它使我靠攏死亡而我卻不聽從,那么我就太蠻橫了,而它有什么過錯呢!大地把我的形體托載,用生存來勞苦我,用衰老來閑適我,用死亡來安息我。所以把我的存在看作是好事,也因此可以把我的死亡看作是好事。現(xiàn)在如果有一個高超的冶煉工匠鑄造金屬器皿,金屬熔解后躍起說‘我將必須成為良劍莫邪’,冶煉工匠必定認為這是不吉祥的金屬。如今人一旦承受了人的外形,便說‘成人了成人了’,造物者一定會認為這是不吉祥的人。如今把整個渾一的天地當(dāng)作大熔爐,把造物者當(dāng)作高超的冶煉工匠,用什么方法來驅(qū)遣我而不可以呢?”于是安閑熟睡似的離開人世,又好像驚喜地醒過來而回到人間。
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三人在一起談話:“誰能夠相互交往于無心交往之中,相互有所幫助卻像沒有幫助一樣?誰能登上高天巡游霧里,循環(huán)升登于無窮的太空,忘掉自己的存在,而永遠沒有終結(jié)和窮盡?”三人會心地相視而笑,心心相印于是相互結(jié)成好友。過不多久子桑戶死了,還沒有下葬。孔子知道了,派弟子子貢前去幫助料理喪事。孟子反和子琴張卻一個在編曲,一個在彈琴,相互應(yīng)和著唱歌:“哎呀,子桑戶。“パ,子桑戶!你已經(jīng)返歸本真,可是我們還成為活著的人而托載形骸呀!”子貢聽了快步走到他們近前,說:“我冒昧地請教,對著死人的尸體唱歌,這合乎禮儀嗎?”二人相視笑了笑,不屑地說:“這種人怎么會懂得‘禮’的真實含意!”
子貢回來后把見到的情況告訴給孔子,說:“他們都是些什么樣的人呢?不看重德行的培養(yǎng)而無有禮儀,把自身的形骸置于度外,面對著死尸還要唱歌,容顏和臉色一點也不改變,沒有什么辦法可以用來稱述他們。他們究竟是些什么樣的人呢?”
孔子說:“他們都是些擺脫禮儀約束而逍遙于人世之外的人,我卻是生活在具體的世俗環(huán)境中的人。人世之外和人世之內(nèi)彼此不相干涉,可是我卻讓你前去吊唁,我實在是淺薄呀!他們正跟造物者結(jié)為伴侶,而逍遙于天地渾一的元氣之中。他們把人的生命看作像贅瘤一樣多余,他們把人的死亡看作是毒癰化膿后的潰破,像這樣的人,又怎么會顧及死生優(yōu)劣的存在!憑借于各各不同的物類,但最終寄托于同一的整體;忘掉了體內(nèi)的肝膽,也忘掉了體外的耳目;無盡地反復(fù)著終結(jié)和開始,但從不知道它們的頭緒;茫茫然彷徨于人世之外,逍遙自在地生活在無所作為的環(huán)境中。他們又怎么會煩亂地去炮制世俗的禮儀,而故意炫耀于眾人的耳目之前呢!”
子貢說:“如此,那么先生將遵循什么準(zhǔn)則呢?”孔子說:“我孔丘,乃是蒼天所懲罰的罪人。即使這樣,我仍將跟你們一道去竭力追求至高無上的‘道’。子貢問:“請問追求‘道’的方法。”孔子回答:“魚爭相投水,人爭相求道。爭相投水的魚,掘地成池便給養(yǎng)充裕;爭相求道的人,漠然無所作為便心性平適。所以說,魚相忘于天下里,人相忘于道術(shù)中”。子貢說:“再冒昧地請教‘畸人’的問題”?鬃踊卮穑骸八^‘畸人’,就是不同于世俗而又等同于自然的人。所以說,自然的小人就是人世間的君子;人世間的君子就是自然的小人!
顏回請教孔子說:“孟孫才這個人,他的母親死了,哭泣時沒有一滴眼淚,心中不覺悲傷,居喪時也不哀痛。這三個方面沒有任何悲哀的表現(xiàn),可是卻因善于處理喪事而名揚魯國。難道真會有無其實而有其名的情況嗎?顏回實在覺得奇怪! 孔子說:“孟孫才處理喪事的作法確實是盡善盡美了,大大超過了懂得喪葬禮儀的人。人們總希望從簡治喪卻不能辦到,而孟孫才已經(jīng)做到從簡辦理喪事了。孟孫才不過問人因為什么而生,也不去探尋人因為什么而死;不知道趨赴生,也不知道靠攏死;他順應(yīng)自然的變化而成為他應(yīng)該變成的物類,以期待那些自己所不知曉的變化!況且即將出現(xiàn)變化,怎么知道不變化呢?即將不再發(fā)生變化,又怎么知道已經(jīng)有了變化呢!只有我和你呀,才是做夢似的沒有一點兒覺醒的人呢!那些死去了的人驚擾了自身形骸卻無損于他們的精神,猶如精神的寓所朝夕改變卻并不是精神的真正死亡。唯獨孟孫才覺醒,人們哭他也跟著哭,這就是他如此居喪的原因。況且人們交往總借助形骸而稱述自我,又怎么知道我所稱述的軀體一定就是我呢?而且你夢中變成鳥便振翅直飛藍天,你夢中變成魚便搖尾潛入深淵。不知道今天我們說話的人,算是醒悟的人呢,還是做夢的人呢?心境快適卻來不及笑出聲音,表露快意發(fā)出笑聲卻來不及排解和消泄,安于自然的推移而且忘卻死亡的變化,于是就進入到寂寥虛空的自然而渾然成為一體!
意而子拜訪許由。許由說:“堯把什么東西給予了你?”意而子說:“堯?qū)ξ艺f:‘你一定得親身實踐仁義并明白無誤地闡明是非’”。許由說:“你怎么還要來我這里呢?堯已經(jīng)用‘仁義’在你的額上刻下了印記,又用‘是非’割下了你的鼻子,你將憑借什么游處于逍遙放蕩、縱任不拘、輾轉(zhuǎn)變化的道途呢?”意而子說:“雖然這樣,我還是希望能游處于如此的境域。” 許由說:“不對。有眼無珠的盲人沒法跟他觀賞佼好的眉目和容顏,瞎子沒法跟他賞鑒禮服上各種不同顏色的花紋!币舛诱f:“無莊不再打扮忘掉自己的美麗,據(jù)梁不再逞強忘掉自己的勇力,黃帝聞‘道’之后忘掉自己的智慧,他們都因為經(jīng)過了‘道’的冶煉和鍛打。怎么知道那造物者不會養(yǎng)息我受黥刑的傷痕和補全我受劓刑所殘缺的鼻子,使我得以保全托載精神的身軀而跟隨先生呢?” 許由說:“唉!這可是不可能知道的。我還是給你說個大概吧!馈俏覀ゴ蟮淖趲煱!我偉大的宗師啊!把萬物碎成粉末不是為了某種道義,把恩澤施于萬世不是出于仁義,長于上古不算老,回天載地、雕創(chuàng)眾物之形也不算技巧。這就進入‘道’的境界了!
顏回說:“我進步了!笨鬃訂柕溃骸澳愕倪M步指的是什么?”顏回說:“我已經(jīng)忘卻仁義了。”孔子說:“好哇,不過還不夠。”過了幾天顏回再次拜見孔子,說:“我又進步了!笨鬃訂枺骸澳愕倪M步指的是什么?”顏回說:“我忘卻禮樂了。”孔子說:“好哇,不過還不夠!边^了幾天顏回又再次拜見孔子,說:“我又進步了!笨鬃訂枺骸澳愕倪M步指的是什么?”顏回說:“我‘坐忘’了”?鬃芋@奇不安地問:“什么叫‘坐忘’?”顏回答道:“毀廢了強健的肢體,退除了靈敏的聽覺和清晰的視力,脫離了身軀并拋棄了智慧,從而與大道渾同相通為一體,這就叫靜坐心空物我兩忘的‘坐忘’。”孔子說:“與萬物同一就沒有偏好,順應(yīng)變化就不執(zhí)滯常理。你果真成了賢人。∥易鳛槔蠋熞蚕M芨S學(xué)習(xí)而步你的后塵!
子輿和子桑是好朋友,連綿的陰雨下了十日,子輿說:“子桑恐怕已經(jīng)困乏而餓倒!北惆埵城叭ソo他吃。來到子桑門前,就聽見子桑好像在唱歌,又好像在哭泣,而且還彈著琴:“是父親呢?還是母親呢?是天呢?還是人呢?”聲音微弱好像禁不住感情的表達,急促地吐露著歌詞。子輿走進屋子說:“你歌唱的詩詞,為什么象這樣?”子;卮鹫f:“我在探尋使我達到如此極度困乏和窘迫的人,然而沒有找到。父母難道會希望我貧困嗎?蒼天沒有偏私地覆蓋著整個大地,大地沒有偏私地托載著所有生靈,天地難道會單單讓我貧困嗎?尋找使我貧困的東西可是我沒能找到。然而已經(jīng)達到如此極度的困乏,還是‘命’啊!”
簡介
《莊子》書分內(nèi)、外、雜篇,原有五十二篇,乃由戰(zhàn)國中晚期逐步流傳、揉雜、附益,至西漢大致成形,然而當(dāng)時所流傳的,今已失傳。目前所傳三十三篇,已經(jīng)郭象整理,篇目章節(jié)與漢代亦有不同。內(nèi)篇大體可代表戰(zhàn)國時期莊子思想核心,而外、雜篇發(fā)展則縱橫百余年,參雜黃老、莊子后學(xué)形成復(fù)雜的體系。司馬遷認為莊子思想“其要歸本于老子”。然而就莊子書中寓言、義理及《天下篇》對老子思想所評述,老子與莊子思想架構(gòu)有別,關(guān)懷亦不相同,所謂“道家”思想體系與《莊子》書,實經(jīng)過長期交融激蕩,經(jīng)漢代學(xué)者整理相關(guān)材料,方才編定。
莊子的文章,想象力很強,文筆變化多端,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并采用寓言故事形式,富有幽默諷刺的意味,對后世文學(xué)語言有很大影響。其超常的想象和變幻莫測的寓言故事,構(gòu)成了莊子特有的奇特的想象世界,“意出塵外,怪生筆端!保▌⑽踺d《藝概·文概》)莊周和他的門人以及后學(xué)者著有《莊子》(被道教奉為《南華經(jīng)》),道家經(jīng)典之一。《漢書藝文志》著錄《莊子》五十二篇,但留下來的只有三十三篇。分為:外篇、內(nèi)篇、雜篇。其中內(nèi)篇七篇,一般定為莊子著;外篇雜篇可能摻雜有他的門人和后來道家的作品。 《莊子》在哲學(xué)、文學(xué)上都有較高研究價值。魯迅先生說過:“其文汪洋辟闔,儀態(tài)萬方,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保ā稘h文學(xué)史綱要》)名篇有《逍遙游》、《齊物論》、《養(yǎng)生主》等,《養(yǎng)生主》中的“庖丁解!庇葹楹笫纻髡b。
《史記》用精練的幾行字介紹了莊子,說他著書十余萬言,大抵都是寓言,如其中的《漁父》、《盜跖》、《胠篋》等篇,都是用來辨明老子的主張的。《莊子》共三十三篇,分“內(nèi)篇”、“外篇”和“雜篇”三個部分(“內(nèi)篇”七篇 ,“外篇”十五篇, “雜篇”十一篇)一般認為“內(nèi)篇”的七篇文字肯定是莊子所寫的,“外篇”十五篇一般認為是莊子的弟子們所寫,或者說是莊子與他的弟子一起合作寫成的,它反映的是莊子真實的思想;“雜篇”十一篇的情形就要復(fù)雜些,應(yīng)當(dāng)是莊子學(xué)派或者后來的學(xué)者所寫,有一些篇幅就認為肯定不是莊子學(xué)派所有的思想,如《盜跖》、《說劍》等。內(nèi)篇最集中表現(xiàn)莊子哲學(xué)的是《齊物論》、《逍遙游》、《大宗師》等。
莊子的文章結(jié)構(gòu),很奇特?雌饋聿⒉粐(yán)密,常常突兀而來,行所欲行,止所欲止,汪洋恣肆,變化無端,有時似乎不相關(guān),任意跳蕩起落,但思想?yún)s能一線貫穿。句式也富于變化,或順或倒,或長或短,更加之詞匯豐富,描寫細致,又常常不規(guī)則地押韻,顯得極富表現(xiàn)力,極有獨創(chuàng)性。
莊子文字的汪洋恣肆,意象的雄渾飛越,想象的奇特豐富,情致的滋潤曠達,給人以超凡脫俗與崇高美妙的感受,在中國的文學(xué)史上獨樹一幟,他的文章體制已脫離語錄體形式,標(biāo)志著先秦散文已經(jīng)發(fā)展到成熟的階段,可以說,《莊子》代表了先秦散文的最高成就。
作者介紹
莊子(約前369年—前286年),漢族。名周,字子休(一說子沐),后人稱之為“南華真人”,戰(zhàn)國時期宋國蒙(今安徽省蒙城縣,又說今河南省商丘縣東北民權(quán)縣境內(nèi))人。著名的思想家、哲學(xué)家、文學(xué)家,是道家學(xué)派的代表人物,老子哲學(xué)思想的繼承者和發(fā)展者,先秦莊子學(xué)派的創(chuàng)始人。他的學(xué)說涵蓋著當(dāng)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根本精神還是歸依于老子的哲學(xué)。后世將他與老子并稱為“老莊”,他們的哲學(xué)為“老莊哲學(xué)”。
作者名言
1、狗不以善吠為良,人不以善官為賢。
2、德有所長,形有所忘。
3、若白駒之過隙。
4、臨大難而不懼。
5、刀刃若新發(fā)于硎。
6、鑒明則塵垢不止。
7、形莫若就心莫若和,意有所至愛有所亡。
8、不知其所以然。
9、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10、人皆知有用之用,莫知無用之用
11、人莫鑒于流水,而鑒于止水。
12、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13、得魚而忘荃,得意而忘言。
14、逐萬物而不還。
15、化腐朽為神奇。
16、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
17、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
18、福輕乎羽,莫之知載。
19、相啕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20、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
21、安時處順,哀樂不入,謂之縣解。
22、德蕩乎名知出乎爭。
23、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
24、姑妄言之,姑妄聽之。
25、見笑于大方之家。
26、眾人重利,廉士重名。
27、以火救火,以水救水。
28、名也者,相札也;知也者,爭之器也。
29、以其知之所知,以養(yǎng)其知之所不知。
30、以管窺天,以錐刺地。
31、鳥獸不厭高,魚鱉不厭深。
32、無所逃于天地之間。
33、兩喜必多溢美之言,兩怒必多溢惡之言。
34、巧者勞而知者憂,無能者無所求。
35、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36、無遷令無勸成。
37、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38、眾人重利,廉士重名,賢人尚志,圣人貴精。
39、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40、緣督以為經(jīng),可以保身。
41、君子之交淡如水。
42、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43、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
44、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45、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46、寡不道以歡成有德者能之。
47、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48、天地一指,萬物一馬。
49、喪己于物,失性于俗者,謂之倒置之民。
50、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51、形如槁木,心如死灰。
52、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終。
53、偃鼠飲河,不過滿腹。
54、蓋之如天,容之如地。
55、仁義之端,是非之途。
56、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57、悲樂者,德之邪;喜怒者,道之過;好惡者,心之失。
58、道隱于小成,言隱于榮華。
59、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
60、魯酒薄而邯鄲圍。
61、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62、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63、大而無當(dāng),往而不返。
64、遁天倍情,忘其所受。
65、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66、存己而后存人。
67、忿設(shè)無由,巧言偏辭。
68、游于羿之彀中。
思想
他的思想包含著樸素辯證法因素,主要思想是“天道無為”,認為一切事物都在變化,他認為“道”是“先天生地”的,從“道未始有封”(即“道”是無界限差別的),屬主觀唯心主義體系。主張“無為”,放棄一切妄為。又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相對的,因此他否定知識,否定一切事物的本質(zhì)區(qū)別,極力否定現(xiàn)實,幻想一種“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主觀精神境界,安時處順,逍遙自得,倒向了相對主義和宿命論。在政治上主張“無為而治”,反對一切社會制度,擯棄一切文化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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