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魯迅筆下閏土的形象
棄醫(yī)從文的魯迅先生是魯迅是20世紀中國最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他出生在一個動蕩不安的年代,從小到大的遭遇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正是這個動蕩不安的年代、不平凡的人生遭遇成就了中國近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一代巨豪。閏土,是魯迅先生筆下比較突出的一個農(nóng)民人物形象,文中通過對“少年閏土”和“中年閏土”細致的對比描寫,表現(xiàn)出閏土在二十多年里發(fā)生的巨大變化,說明辛亥革命前后農(nóng)村經(jīng)濟衰敗,農(nóng)民生活的貧困。
1919年12月,魯迅從北京回到故鄉(xiāng)紹興,這次回到鄉(xiāng)間,農(nóng)村幼年的伙伴閏土年紀剛過三十,已是滿臉皺紋,面容憔悴地對魯迅講述了自己的悲慘處境,引起了魯迅深切的同情。后來,魯迅將這次回鄉(xiāng)經(jīng)歷,藝術地再現(xiàn)于小說《故鄉(xiāng)》之中。作品描繪了辛亥革命后十年間農(nóng)村衰敗,蕭條,日趨破產(chǎn)的悲慘景象,這是在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雙重壓迫下的舊中國農(nóng)村的真實寫照。作品通過寫出主人翁閏土三十年間從外貌到精神的深刻變化,深刻地反映了當時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凋敝,農(nóng)民受到殘酷剝削的社會背景,作者對反動的社會制度在物質(zhì)和精神上給予農(nóng)民的損害表示憤怒,對農(nóng)民精神上的麻木狀態(tài)感到焦慮。當時作者雖然還沒有從閏土身上看到革命的力量,但是對“我們所未經(jīng)生活過的新的生活”懷著希望,希望能走出一條新的“路”來。
在“我”的記憶中,20多年前的閏土,是一個朝氣蓬勃,充滿生氣,無所不知,無所不會的“少年英雄”。他“紫色的圓臉,項上套著明晃晃的銀項圈,頭戴一頂小氈帽,會刺猹,會捕鳥,會拾海貝,會看管莊稼,心里有無窮無盡的稀奇的事,懂得‘我’往常的朋友不知道的許多事。他智慧、勇敢、心胸開朗、天真活潑,生活無憂無慮。他之所以叫閏土是因為他閏月出生、五行缺土,封建迷信的思想造就了他的名字。閏土的頸上之所以套上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是因為他的父親怕他死去,在神佛面前許下心愿。少年閏土說起農(nóng)村的事來,無論是田里看瓜,刺猹或海灘上捉跳魚、揀貝殼、捕鳥等,無不滔滔不絕、娓娓動聽,寫出了少年閏土度過了快樂的童年。
看到健壯、活潑、見多識廣、口齒伶俐的閏土,我們不由得想到生氣勃勃、敢于闖蕩的阿發(fā)、雙喜、桂生,這群農(nóng)民的孩子都有適應農(nóng)村生活的本領,他們會放牛、撐船、釣蝦,還是弄潮好手。勞動、生活鍛煉了他們的膽量,大自然豐富了他們的智慧,他們都有著勞動人民傳統(tǒng)的淳樸、厚道和熱情。在《社戲》中有一個偷吃羅漢豆的場面:阿發(fā)要大家偷他家的,他家的大得多。這樣淳樸厚道的思想,在“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社會里,象一粒光明的火種,使人心明眼亮,看到生活的未來和希望。閏土也有這樣高尚的品質(zhì),如說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個瓜吃不算偷,不會怪罪摘瓜人。
可是20年后年僅40多歲的閏土,卻變成了另一種樣子:紫色的圓臉變得“灰黃”;“很深的皺紋”是生活的重負刻下的痕跡;“小氈帽”變成了“破氈帽”,“紅活圓實的手”變成了“松樹皮”,那手也不是我所記得的紅活圓實的手,卻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是松樹皮了。”這是過度操勞的結果。閏土肖像的變化說明了家境的變化。先前的紫色圓臉,已經(jīng)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眼睛也像他的父親一樣,周圍都腫得通紅,這是饑寒交迫造成的營養(yǎng)不良的結果;他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有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著,“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都說明了生活的極端貧困;這些外貌的變化不僅記錄著閏土苦難生活的'歷史,而且也形象地顯示出閏土的精神變化。的確,“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的家庭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不僅剝奪了他的青春,吞蝕了他的活力,麻木了他的神經(jīng),而且簡直使他變成了一個木偶人。因此在“我”與稱之為“閏土哥”的“他”20多年后再次相見時,“臉上現(xiàn)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tài)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地叫道:‘老爺’……”這個一系列的語言和神態(tài)變化的細節(jié)描寫,是多么地出神入化啊!這種由歡喜到凄涼,由顫動到恭敬的顏面變化包括著多么豐富而復雜的潛臺詞啊。幼年時無間的友誼,眼前自己可悲的處境,彼此間巨大的地位差距,都在這一瞬間的變化中生動形象地表現(xiàn)出來了。閏土不僅自己稱夕日的稚友為“老爺”,而且還要兒子水生“給老爺磕頭”。
這段樸素無華和充滿感情的描寫,是多么細致、傳神而又發(fā)人深省。“我”既未給少年時的朋友閏土論資排輩,擺老爺架子,也未按常規(guī)論主仆之禮,相反還友情如故地反對閏土這樣做?砷c土不但堅持自己要這樣做,并認為那時哥弟相稱是因為自己是孩子,不懂事,所以他現(xiàn)在要兒子水生也跟著自己做。可見當時雖然已是辛亥革命以后了,但是封建制的等級觀念仍然深深地在被壓迫的農(nóng)民頭腦中扎下了根。而這種情況,只要是社會制度不發(fā)生變化,是任何人以個人力量都改變不了的。 更震撼人心的是作品中關于閏土挑選家具時一個細節(jié)描寫。閏土在挑選“我”搬不走的家具什物之時,除了兩條長桌,四個椅子一桿抬秤和所有草灰外,還特地挑了“一副香爐和燭臺”。這些細節(jié)表明閏土已經(jīng)信奉神靈,希望由“神”來幫助自己改變命運。這就更加突出了閏土的悲劇性格。如果我們把它和前面細節(jié)聯(lián)系起來,似乎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此時的閏土,不僅承認嚴酷的封建等級制,遵從尊卑貴賤的等級觀念,而且已經(jīng)虔誠地在把自己的命運交給鬼神來安排,這樣他就被一步步逼進火坑,永無翻身的希望。
在《故鄉(xiāng)》中,魯迅先生只不過寥寥幾筆勾勒了閏土20多年前與20多年后的對比度極強的肖像和兩個發(fā)人深省的細節(jié),就把閏土苦難、悲慘的歷史和復雜、空虛的內(nèi)心世界,以及造成他這悲劇性格的社會、思想根源揭露無遺。真的,只要看到閏土那張痛苦的笑臉,我們仿佛就看到了舊中國農(nóng)民的深重苦難,只要聽到他呼叫“老爺”的聲音,我們就會從心里感到震撼,是舊社會在“我”和閏土之間筑起了一道心墻,是舊社會把“少年英雄”變成了“一具木偶”,是這個黑暗的社會把閏土扭曲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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