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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作挽歌:陶淵明用生命寫出第一流文字
[導(dǎo)讀]陶淵明道:“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從現(xiàn)代人的角度來看,《挽歌詩》是最純粹的生命感悟,是用生命寫出的文字,是淵明第一流的文字。
一般人都能記得陶淵明《挽歌詩》中的最后幾句,這是因為中學(xué)的教材中一直都選有的魯迅《記念劉和珍君》,文中有這樣著名的一段: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當(dāng)然不覺要擴大。至少,也當(dāng)浸漬了親族,師友,愛人的心,縱使時光流駛,洗成緋紅,也會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藹的舊影。陶潛說過,“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倘能如此,這也就夠了。
我還記得,上中學(xué)時,因為魯迅很多文字都需要背誦,所以非常不喜歡他。但讀到這里,也被淵明這幾句感動。若干年后,再看這一段文字時,覺得魯迅如果不引淵明這四句詩,恐怕感人的力量就要弱很多了。
宋文帝元嘉四年(427年)秋冬之際,陶淵明去世,享年六十三歲(這是一個說法)。在去世前不久,淵明自己寫了《挽歌詩三首》和《自祭文》。詩與文孰先孰后,已不可考,應(yīng)該是很近的同一時期的作品,詩與文互為補充,寫盡了臨終前的心情與對生命的思考,所以說這兩篇都是淵明的絕筆。祁寬說:
昔人自作祭文挽詩者多矣,或寓意騁辭,成于暇日。寬考次靖節(jié)詩文,乃絕筆于祭挽三篇,蓋出于屬纊之際者,辭情俱達(dá),尤為精麗,其于晝夜之道,了然如此。古之圣賢,唯孔子、曾子能之,見于曳杖之歌,易簣之言。嗟哉!斯人沒七百年,未聞有贊及此者。因表而出之,附于卷末。(元李公煥《箋注陶淵明集》卷四引)
這段意思是說,過去很多人也給自己寫祭文挽詩,但有不少人并不是臨終時寫的,而是在健康閑暇時寫的,有的是有些寓意,有的是顯擺顯擺辭藻——道理就想韓愈說的那樣:“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聲要妙;歡愉之辭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也。”(《荊潭唱和詩序》)因此,晉時有些名士是有喜好挽歌的風(fēng)氣的。曾端伯說:“晉桓伊善挽歌,庾晞亦喜為挽歌,每自搖大鈴為唱,使左右齊和。袁山松遇出游,則好令左右作挽歌。類皆一時名流達(dá)士習(xí)尚如此,非如今之人例以為悼亡之語而惡言之也。”(元李公煥《箋注陶淵明集》卷四引)不過淵明自作祭文挽歌與此不同,他是真正在“屬纊”(zhǔkuàng指臨終。古代漢族喪禮儀式之一。即病人臨終之前,要用新的絲絮(纊)放在其口鼻上,試看是否還在氣息。屬,放置。這一儀式稱為“屬纊”!抖Y記·喪大記》:“屬纊以俟絕氣。”)時寫的,所以那種對生命即將終了的情感與體悟,是那些暇日作祭的人無法體驗,也無法表達(dá)出來的。甚至祁寬認(rèn)為,只有孔子和曾子在生命終結(jié)時的話能有此境界:
孔子病,子貢請見?鬃臃截(fù)杖逍遙于門,曰:“賜,汝來何其晚也?”孔子因嘆,歌曰:“太山壞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史記·孔子世家》)
曾子寢疾,病。樂正子春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執(zhí)燭。童子曰:“華而睆,大夫之簣與?”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曰:“呼!”曰:“華而睆,大夫之簣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簣。”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幸而至于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xì)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禮記·檀弓下》)
孔子與曾子不是我們講的重點,也就不細(xì)解釋了。但孔子和曾子臨終前的話,側(cè)重點是不一樣?鬃又韪嗍潜磉_(dá)一個人臨終時的悲傷,曾子則是至死也守禮不茍且。一個偏重情感,一個偏重理智。而淵明之詩則兼而有之。
從祁寬那段話來看,歷代對淵明《挽歌詩》《自祭文》推崇的不多。這是為什么呢?恐怕還是與國人“未知生,焉知死(《論語·先進(jìn)》)”的生活態(tài)度有關(guān)。中國古人活著的時候,很少去考慮死亡問題,再加上世俗對死亡的忌諱,因此對《挽歌》《祭文》一類的文字很少關(guān)注。但從現(xiàn)代人的角度來看,《挽歌詩》則是最純粹的生命感悟,是用生命寫出的文字,是淵明第一流的文字。我們把這幾篇作品完整地摘錄于此,這是淵明為自己的人生點上的一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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